张海客站在走廊尽头,医院通道里的灯光太亮,照得他眼底的血丝愈发明显。
半个多月了,自从盛葳好些天前在昏迷中喊出那个名字,他就再没睡过一个整觉。
“还是没有进展?”他对着电话那头问道,声音压得很低。
对面传来被处理过的声线:“只查到些零星线索,他曾在长沙露过面,跟吴家有关,之后再没踪迹,国外那条线也断了。”
“继续查。”他声音陡然转冷,咬着牙道,“与他有关联的人全部排查一遍。”
挂断电话后,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头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这张与那人相似的面容此刻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
“齐羽……”他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起初并不在意那人,不过只是一张脸罢了,也知道他是被九门视为失败的弃子。
可如今,这名字已经不止一次从盛葳口中溢出,也开始在他心头燎起一片焦灼。
如若那人……她还分得清谁是谁吗?他眸光暗了暗,一丝阴翳的不悦缠上心头。
张海客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忽然扯了扯嘴角,心道真是荒唐,他居然在莫名恐慌。
怕盛葳受那张脸迷惑,怕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更怕她眼里映出的人不是自己。
“客哥。”张海洋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还拿着检查报告,“她醒了。”
张海客几乎是冲进病房,病房门被大力撞在墙上,屋里几个人齐刷刷转头看过去。
盛葳靠坐在雪白的枕头间,齐肩的长发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她望着窗外出神,绿眸里晃动着光影,连有人闯入都没能惊动她。
张慕尘正弯腰为她调整床高,手指悬在她腕间淤青上方,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样。
而窗边,张千军万马抱着满怀向日葵,正手忙脚乱地往花瓶里塞。
“微微。”张慕尘刻意放柔的声线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感觉怎么样?”
“还好。”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又问:
“那……你记得我们是谁吗?”
盛葳缓缓转头,视线掠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自己交叠的指尖上:“……记得。”
满屋子人像被抽走脊梁骨般松懈下来,这是万幸,张海楼甚至夸张地拍拍胸口:
“饿不饿?这么多天没吃点好的都饿瘦了,想吃点什么?”他随手拿起一个苹果。
“还是先喝点参汤补补。”张海侠接话,有意让气氛活跃,“我回去煲只鸡。”
“我想出院。”
这个回答让空气一滞,张慕尘捏了捏她的手:“不急,医生建议再观察几天。”
“我已经没事了。”盛葳缩回手,布料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她似乎也意识到语气太生硬,又补充道:“不喜欢医院。”
他们都知道,她一直对穿白大褂的医生有着莫名的抵触,连带着对医院也有排斥。
“我去办手续。”张海客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柔和,“明天我们就回去。”
盛葳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这种注视让张海客心头一下堵得慌,想她是不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有着同样面孔的人?
张海侠悄悄观察着盛葳的表情,平静的眼神却像隔了层毛玻璃,直到张慕尘握住她揪床单的手,她才恍然回神般眨了眨眼。
她突然掀开被子:“我去趟洗手间。”
张千军万马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手臂:“慢点,你半个月没动,我扶你去。”
“那个东西呢?”盛葳毫无征兆开口。
几人心头一跳,空气又被打回凝滞。
“什么东西?”
张慕尘装傻的演技烂得令人发指。
她的目光清澈得能照见人影,又空得让人心慌,直视着张海客:“一块碎片。”
一块她从陨石里带出来的青铜碎片。
对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表情:“别担心,东西在,等明天回家再说,好吗?”
盛葳没再坚持,只是轻轻“嗯”一声,从卫生间回来后,又重新躺了回去。
张海客转身就走,却在门口撞上刚回来的张海洋,两人极快地交换了个眼神。
“皮蛋瘦肉粥。”张海洋走进病房,把保温桶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刚买的。”
“我想待会再吃。”盛葳闭着眼回答。
他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出去后带上房门,走廊拐角处,几人默契停下脚步。
“有什么话想说?”&bp;张海客开口。
“她平静得不对劲。”张海侠蹙眉。
“她醒来之前一直念叨一句话,”张慕尘的声音压得极低,“‘我杀人了’。”
张海侠调出监控录像,屏幕上清晰显示着盛葳在昏迷中反复说着什么,张海楼擅长读唇语,也确实说的是“我杀人了”。
张海楼摸着下巴:“会不会是在陨玉里看到了什么?早知道我也该进去瞧瞧……”
“难道她想起当年在船上那事了?”张千军万马眨着眼怀疑道。
“不像。”张海侠摇头,“她看我们的眼神……太平静了,像是在确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