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自责
她进去上了一炷香。
那具冰冷的棺椁就停在正房中。
她鼻头像被针刺了一般,温热的泪水模糊视线。不久前,那个恬静内敛的女子还在这里接待她,给她斟茶水喝。如今,就只能躺在那里,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了。
那句没说出来的病情,终是夺走了她的性命。上完香,她跌跌撞撞出了院门,像只游魂一般出了村。为什么呢,何素雅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她的一辈子就这么苦呢。一股强大的自责感充盈心田。
她要是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若她能靠直接把脉就了解女子隐疾,不用何素雅说出病症,她就能救她的命的。
她边快步走着,边以衣袖拭泪,擦得眼眶通红,衣料湿濡。群雁高飞,乱鸦盘旋枯藤。
湛蓝的天幕渐渐阴沉,太阳落山了……
凌晏池来到人头跌动的茶山,那些人见官差来了,才老老实实放下手中的锄头铁锹。
原来这茶山本是当地大户张家的,张家把女儿嫁去程家,送了这座茶山当陪嫁。
可张娘子发现丈夫程东居然在外头养外室,还搞出了一对私生子女,娶了她的第二日,就把那外室与两个孩子接了回来。她被人耻笑,面上无光,骂程家骗婚,一凳子把丈夫砸得头破血流,并提出和离,说要将所有陪嫁,包括茶山的地契拿回去。程家生意不济,本就是看中了张家丰厚的嫁妆才唆使自家的花心儿子娶那张家五娘,如今嫁妆到手,又怎么肯轻易和离,于是两家便闹了起来。程东不蒸馒头争口气,顶着破了的头,带着一伙家丁去了茶山。说和离别想,只能休妻,且他还要挖了张家的茶树,让他们家明年收不了茶叶。张五娘的四个哥哥气得七窍生烟,将程东摁在泥坑了狠狠打了一顿。张程两家的族亲听到动静后纷纷赶来,茶山都被这帮人踩秃了。此事本就是程家无理在先,哪有成婚第二日就把外室带回家羞辱妻子的,这明摆着就是骗婚。
凌晏池斥张家无耻,要他们同意和离,归还嫁妆,张家仆人却把钱袋塞在他腰封上,还说和余知府有些交情,赤裸裸行贿威胁。他发了怒,眼睁睁看着张家四兄弟打程东也没派人制止,默认让他们继续打,他就在一旁看戏。
最后是程家实在不忍心看儿子挨打,才咬碎了牙答应和离,和离书签完,凌晏池当场就盖了印,容不得他们反悔。
处理完张程两家的事,夕阳西下,跟着他来的两名差役说天晚了下山的路不好走,催促他趁早下山。
他以为姜芾会等他一同下山,于是去了她看诊的那户农家寻她,可那老人的儿子说姜大夫替他爹看完病就走了。
他也不知怎的,心底油然失落,迎着微凉晚风独自下了山。来到春晖堂门前,他站在一处檐角后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进去。他懊悔昨日说了气话,说往后都去归德堂看病。可他走着走着,还是情不自禁走来了春晖堂。
春晖堂内,苹儿正在抄医书上的方子,师父走之前要她吃透那几页,她不敢怠慢。
身后,一道黑影缓缓接近。
“可有大夫,我来看病?”
苹儿一边合上医书,一边回了句:“您坐下喝杯茶等一等吧,徐大夫在诊室针灸,马上就出来了。”
无人在身旁坐镇,她还是不敢随意替人看诊。那人却道:“我不要旁人替我看,我只要貌美心慈的师姐替我看。”苹儿一惊,回过头,却见周玉霖一身蓝袍,站在她身后笑吟吟地看着她。她因为方才那句话,脸都红了,“你又在搞什么名堂?”多日未见他了,她嗔怪的同时竞未察觉自己嘴角微扬。周玉霖撩开袍衫,大喇喇坐下:“你是不知道,我太想你和师父了,我娘都要把我关死了,终于给我跑出来了。”
“你是过来说两句话,就又要走了吗?”
苹儿看他满头大汗,给他倒了杯茶,翘首以盼他的回答。周玉霖虽欢脱聒噪,可少了他的日子还真是安静无趣,她都不大习惯。周玉霖喝了一口茶:“我二姐三姐都回家了,我娘去荆州找我爹了,我不回去了,家里没人管得住我。”
苹儿晃了晃脚尖,眸中清亮几分,“那你这些天都在家干嘛,读书吗?”“也读了书,但我二姐逼着我去扬州相亲,我一见到人就说我在外头养了五个外室,还有三个私生子,人家拔腿就跑了。”苹儿扑味一笑,望着他:“你真养了外室啊?”“我可不是那种人,我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呢!”周玉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支长盒,缓缓推开木片,是一根红珊瑚发簪。他在扬州几家首饰铺挑来挑去才挑到这么一支,可惜还是没有长安打的首饰好看。
“给你的,我觉得你戴着肯定好看。”
苹几虽见过各种各样精美的头面,可还是第一次收到这般贵重的礼,她猜到了周玉霖的心思,虽欢喜,却还是摇摇头,“我不能收。”周玉霖乍一听,急了起来:“你为何不收啊?”苹儿瞥开视线,嘀咕了一句:“我日后还不起你的。”“我乐意送给你,需要你还什么?送根簪子还要你还,我还是男人吗?”苹儿听他这番洒脱之言,觉得他太天真单纯,想对他说些什么。却被他抢先一步:“你别生我的气啊苹儿,我上回不是故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