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陷阱
余晖为这个不起眼的小镇镀上一层碎金光影。倦鸟飞回树梢,烟火气旋绕屋檐。
周玉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白墙黛瓦间。
姜芾又一次送别朋友,往后再见不知是何时。回到家,心事重重地用了膳,她坐在床上看医书,怎么也看不进去。星子悬空,凉风习习。
入了冬,这个时节已是有些凉了。
她本以为凌晏池今日是不会来了,夜里睡得迷迷糊糊,被子一掀,一道厚实的身躯贴了上来。
她本梦半醒,神思惊慌,抬脚就踹,却被人扣住脚踝。“是我,念念。”
听到这个声音,姜芾松了一口气,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我还以为是贼呢,你大半夜的还来做什么?”
他来找她,遇上她没回家,他就要一直在檐下等,念他有时被雨淋湿,她大发慈悲给了他一把钥匙。
却不知他大半夜地像鬼一样贴上来。
凌晏池在县衙忙到深夜,马不停蹄地就来了,他看她睡了,本想静躺在她身边,没曾想竞惊醒了她。
“我想来看看你,把你吵醒了。"他嘴上说着,脱了一件外裳就往她身旁钻。她发丝间不仅有皂荚的馨香,身上还总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身上又温又软,他在路上便心驰神往。
姜芾手脚并用推他:“你身上太冷了,炭盆里还有些炭火,烤热再过来。”“好好。"凌晏池笑着,披衣下床。
他坐着烤了半天,自己摸着身上暖融融的,才再次掀开被子躺进去。姜芾仍背对着他,察觉到腰身一道力骤然收紧。凌晏池埋在她颈窝:“现在暖不暖?”
“嗯。"姜芾淡淡答。
凌晏池起初以为她是困了,于是静躺在她身侧,没有说话,可渐渐地,她身子还在时不时细微抽动,他便知她没睡。这样,许是有心事。
“怎么了?"他嗓音轻缓醇厚,“可是医馆遇到事情了?”姜芾被他抱在怀中,浅浅摇头,带得身子也微微晃动。凌晏池瞎猜一通,想到有几日不见苹儿他们了,问:“苹儿和周玉霖,我有好几日没见他们了。”
这算是猜对点上了。
姜芾本来不想跟他说,只想自己默默消化,可他这一问,便让她觉得她可以跟他说说,无需费口舌。
“他们都走了。“姜芾翻了个身,眼眸在黑暗中闪着光,“周玉霖家里人逼着他嫁人,苹儿怕继续留在江州伤心,所以去徐州了。”凌晏池默了好半响,才知她今日为何如此郁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未得上天眷顾的人还是多的。
人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命。
“能再次遇到你,我无比庆幸,否则,我恐怕就要错失你一辈子。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所以我会牢牢抓住,不会再放开你,他们离开,但我不会。“他吻了吻她的眉眼。
姜芾闭上眼睛,觉得他身上的气息还是那样熟悉。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握拳在他胸膛重重锤了两下,“你不觉得你这人也很欠吗,我不想要你了,你又上赶着来。”凌晏池搭在她腰间的手开始不老实地游走,低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骂我打我都行。”
姜芾擒住他作怪的手:“呸!你才是不知廉耻!品性难琢!”凌晏池即刻就骂了几句:“我不知廉耻,我品性难琢。”“这就够了?骂到我睡着!”
凌晏池将这八个字翻来覆去地说,说得口干舌焦。直到姜芾昏昏欲睡,觉得他烦人,才让他闭嘴。长安,长乐宫。
凌贵妃陪儿子用了午膳,李璃去了文渊殿读书,她抱着袖炉,躺在软榻上浅眠。
“娘娘,章太医来了。”
凌贵妃不过堪堪三十年华,肌肤如雪,容貌靓丽,懒懒抬手,示意人进来。章太医被宫女引着进来,跪下叩拜,低声说了几句话。凌贵妃的一双美目倏而一暗,起了身:“芸妃果真有了?”章太医是她在太医院安插的人,负责给得宠的芸妃请脉。“娘娘,臣给芸妃娘娘号脉,的确是喜脉,只是不足两月,加之芸妃娘娘月事向来不准,自己等闲察觉不出来,臣不敢声张,即刻来告知娘娘。”凌贵妃攥紧袖炉,往日那双亲和温婉的眸子透出一抹厉色。她倒是低估那个老东西了,半截入土了还能生得出来。别又是吃了鉴镜那个妖道的药,怎么不一下吃死他!
回想当年,父亲看重两个哥哥,为了家族前程,将她送进宫当妃子。她那时不过豆蔻年华,老皇帝却已年过半百,她忍辱负重生下璃儿,熬了这么多年,深宫之中唯她独尊,如今皇帝也快死了,绝不能让芸妃生下孩子。她的儿子,必须当上皇太子,坐上帝位。
送走了章太医,她唤过贴身宫女宝玦,低声说了几句,忽然眸中一暗:“去办。”
当晚,芸妃的未央宫灯火通明,俱是叫喊声。皇帝好不容易眠了眠,内侍便进来通报,说未央宫出了事。他正要问,凌贵妃便进来了,她打扮艳丽,在眼尾刻意点了一颗痣。皇帝朝她伸出垂垂老矣的手,看到她走过来,像是看到了先皇后。她与先皇后,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每次召她侍寝,他都会让她点上眉眼处那颗痣。凌贵妃忍着恶寒,将脸贴到他手上,“陛下。”“雪儿。"皇帝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