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真的想要拷问他,只是给他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借口。意思不过是,我很难搞,别浪费时间了。
她又在推开他。
可劳伦斯却不肯松手,他打断了她,直视着她的双眼,平静地说:“我知道你爱吃大学附近的一家湘菜馆,最喜欢吃小炒黄牛肉,因为它会让你想起小时候姥姥做饭的味道。
我知道你喜欢吃辣,享受辣带给你的痛感。尤其迷恋辣到舌尖发麻、额头沁汗的感觉。
我也知道,每次放纵之后,第二天额角冒出一两颗小红痘,你会懊恼悔恨,说′再也不吃了',可下次看到麻辣香锅,眼睛还是会亮起来。”“我了解的你,比你想象的还要深。所以lvy,不要试图用这种老套的方式推开我。”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的话,听得沈郁棠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也僵住了。仿佛从脚底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冰层顺着她的小腿爬上她的四肢,背脊,将她冻结在那里。
她怔怔地望着劳伦斯,听着他用平缓温和的声音,把自己刚来意大利时,在某博发过的生活碎片一字一字复述出来。就连她都快忘记了具体的内容。
她应该是要感到窒息的,或是隐私被他人侵犯的不适、羞恼。可奇怪的是,她没有。
她不知道劳伦斯一个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人,究竞是怎么知道wb这个平台的,更不知道他又是如何找到她的账号。
或许是林舒怡告诉了他,或许是别的方法。还有她写下的那些中文,他都会一段一段复制到翻译软件,像剖析密码一样逐字解读吗?
但这些都不重要。
“我更知道的是一”劳伦斯微微向前倾身,想要离她更近一些,“在你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很胆小的小女孩。”“她在小时候被伤害过,所以就把自己藏进了厚厚的壳里。她无数次伸出手指,想要去触碰眼前的幸福,可还没真正碰到,心里的警报就响了。”“然后,她就会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飞快地把手缩回去,把自己再藏进壳里。她会告诉自己,看吧,幸好没碰,不然结局还不是一样。”劳伦斯极其认真地注视她的眼睛,嗓音沉沉,“请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推开我,好吗?”
“你不需要抱有多大的勇气与决心,只需要迈出小小的一步,允许我走到你身边。剩下的,就交给我,好吗?”
他向她发出了两个恳求。
不再似曾经那般高高在上的语气,而是以俯首的姿态,祈求得到她的流连。沈郁棠几乎要动摇了。
她的心脏此刻像是掉进了咕噜咕噜冒着泡的糖浆里,又热又黏稠。那些挣扎都被慢慢融化掉了。
如果说,她是大海上飘泊的一叶浮舟,那么劳伦斯就是一处宽阔而安全的港湾。
他在引诱着她停靠。
晚餐的时候,沈郁棠确实喝了点酒,但远不到醉的程度。只要不是混着各种酒喝,她一般不会醉。
劳伦斯也喝了几杯,却依然面不改色。
晚餐结束,他起身送她回房。
其实沈郁棠完全可以自己走回去的。她现在除了脑袋有些发晕,脸颊和眼尾都浮上几抹酡红外,步伐还算平稳。
真正让她觉得发晕的,不只是酒精,还有心口那团温热。像小炉子一样在胸腔里燃烧着,让浑身血液流速加快,因此才会犯晕。他其实不必送她。
这件事,两个人心知肚明,但彼此都没有拆穿,就这么并肩而行,沉默地走上楼,来到她的房门前。
门被推开,劳伦斯抬手准备开灯,却被沈郁棠出声阻止。“别开。"她轻声说。
劳伦斯动作一顿,侧眸看她。
她解释道:“太亮了,头会更晕。”
“好。"黑暗里传来劳伦斯微哑的声音。
沈郁棠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也不想去看。她不想看到他听见拙劣的借口时,究竞是笑着,还是装作不知道。劳伦斯将她扶到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窗帘没有拉,月色铺满了整间屋子。
窗外的海面是黑的,月光却很亮,倒映在玻璃上。风吹动窗边的薄纱,晃出一点旖旎的影。
劳伦斯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喝一点。”沈郁棠接过,低头喝了两口。温润的水下肚,抚平了些许喉咙里产生的干涩和渴意。
见她乖乖喝完了水,劳伦斯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他垂眸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沈郁棠,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她的脸竟然这么小,好像他一个手掌就能将它遮住。她的眼睛却又那么大,水雾滢蒙的,是喝了酒的缘故。
还有她微微敞开的领口,以及悄然藏匿其下的软脂。劳伦斯只不小心扫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他看着她,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没开口。只是伸手,轻缓地抚了抚她柔软的发丝。
“晚安,Ivy。“他说。
“晚安,劳伦斯。"他的Ivy也仰头对他说。他转身往外走,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望着劳伦斯离开的背影,就在这一瞬,沈郁棠竞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空旷,像是从温热的泉水骤然掉进了风洞。
原来她并不想让他走。
门还没有彻底合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劳伦斯的步伐似乎也变得很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