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个小时才来敲门。沈郁棠已经没了力气,瘫软在沙发里,像一片打湿的羽毛,被彻底揉皱。她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浅眠。
劳伦斯却已是西装革履,外套马甲一丝不苟,纽扣扣到最上一粒。神情冷肃地站在门口,监督着工作人员换锁。举手投足,皆是矜贵冷峻的模样。
谁能想到在二十分钟前,他还半褪着衬衣,满眼猩红地伏在沈郁棠耳边说着各种下-流的话呢。
不仅是意语、英文,甚至还有中文。
比如:好乖。好棒。你做得很好。还有"我想曹三你"这类的荤话。沈郁棠从没听过劳伦斯说那样的话。
那些句子,被他用那样低沉好听的声音说出来,嗓音里透出难以抑制的喑哑。
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调都像在她耳膜上轻轻摩擦,让人根本没法招架。些许的羞耻与疯狂的快意交织,像潮水压着她一路拍进梦里。她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睡到下午五点才醒。睁开眼的时候,屋内已被夕阳染上一层温热的橘光。她翻了个身,透过落地窗望出去,看见劳伦斯站在露台边,正低声打着工作电话。
风吹起他西装下摆,剪影修长。
夕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肩线、收紧的腰身,还有挺-翘饱满的臀部。光影笼罩在他身上,将画面衬得有些不真实,像一帧停留在电影里的静帧。沈郁棠看着,心也被那束炽金色的夕光照得暖烘烘的,心底突然有个念头冒出来。
如果真的和劳伦斯在一起的话,也许她会真的很开心吧。劳伦斯挂了电话,回过头来,视线正好撞上她的。两人相视一笑。
沈郁棠正靠在沙发上看他,眼神里还有一点没完全醒透的慵懒。劳伦斯走进来,坐到她身旁,微微侧头,弯起唇角问:“在看我?”她点了点头。
他又问:“那你在想什么?”
沈郁棠没有立刻回答,静静地盯着他那张脸看了很久。“我在想,我该相信你吗?”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试探的,小心心翼翼的。
劳伦斯也没有立即开口说话。他沉默着,像是在仔细思考该如何回答。如何把他一颗被她填满的心,剖到她面前。片刻后,劳伦斯伸出双手,将她的手捧在掌心。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如果我说,我会永远爱你,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爱你。尽管这的确是我内心最真诚的话,可是你依然很难相信我,对吗?”沈郁棠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劳伦斯换成中文继续说。
他的发音还不够纯正,有些词的音节拖得略长,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认真。
沈郁棠看得出来,为了流利地讲出一大段一大段的中文,他为此付出了很多。
“你总是蓬勃、灿烂,像朝阳。你很坚强,当然也很美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虽然沈郁棠很想提醒他,朝阳的“朝"念错读音了。不是“朝向"的“朝”,而是一声的"zhao"。
可是她忍住了。
这点细枝末节的东西,在此刻并不是重点。劳伦斯察觉到了她略微的走神,捏了捏她的手心,“在想什么?”沈郁棠笑了笑,坦白道:“没什么。就是…听到一个词发音错了。”劳伦斯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以此保证自己不会突然被她气死。
沈郁棠见状,赶紧凑过去,声音软下来,“哎呀呀,我错了我错了。你说这么多中文已经很厉害了,你继续!”
劳伦斯睁开眼,靠得更近了一些。
如此近的距离,她几乎能看清他睫毛的长度。沈郁棠的注意力果然又被那张脸抓了去,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可我说的,不只是这些。我不只是喜欢你耀眼的样子。”“lvy,我更在意的,是你的眼泪。我总是想要知道,你因为什么哭。”说着,劳伦斯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侧脸,指腹轻轻划过她的眼尾。尽管那里现在没有流下眼泪,他却怜惜地看着她。“你在我面前哭过很多次。”
“第一次,也许你已经忘记了。是你发烧了,躺在我的床上做了噩梦。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眼泪。”
沈郁棠微微一怔,这件事就连她自己都快忘掉了。他竟然还记得。“你第二次哭,是喝醉了酒闯到我房间里来,因为想妈妈哭得很伤心,哭得鼻子通红眼睛通红,像个小朋友一样。
尽管你总是做出一副坚强的模样,可我也同样珍惜你的脆弱、敏感。珍惜你有一颗易碎的心脏。”
劳伦斯的手掌还捧着她的脸,像珍宝一般捧在掌心。小心翼翼,温柔得不可思议。
而她的泪,已经悬在眼眶边缘,只差一点,就要落下来。他说,他珍惜她那颗易碎的心脏。
天知道,她曾多么讨厌它的易碎。
她多希望自己的心脏是强大的、刀枪不入的,是冷硬的。足以抵御所有伤害和侵袭的盔甲。
但偏偏不是。
她的心脏敏感、柔软,像随时都会碎裂的玻璃。敏感的人感知到的快乐和幸福是翻倍的,但同时,痛苦也是。可在这一刻,她又是那么感谢它的细腻,让她从劳伦斯的眼神里、话语里感受到了浓蜜的爱意。
汹涌的,连绵不绝地涌向她,包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