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在掌心。
晋国公府,日暮时分。
雪色未退,暮霭却已渐沉,屋檐下垂着两串红灯笼,灯火尚未点起,寒意却先入骨了。
沈念之方才从茶肆归来,一路未语,霜杏跟在身后,欲言又止,终究未开囗。
她一进院便将披风解下,递予婢女,手脚一如往常利落,只那指节微微发凉。
刚入绣阁,还未来得及换衣,外头传来通传声:“宫里尚仪局嬷嬷,奉诏而来。”
霜杏一惊,忙欲去应门,沈念之却拦住了她,亲自出迎。帘外寒风卷雪,一位着官服的老太嬷立在门前,神情肃穆,一旁另有几名随侍女官,怀中抱着几叠册页、礼仪法卷。嬷嬷微一施礼,声调不高,却句句规整:“沈娘子,太子大婚在即,陛下口谕,册妃之前,当与正妃一同入宫试学宫礼,以正仪态、明规矩。”沈念之微怔,旋即笑了一下:“………原来这宫里,已有太子妃了?”嬷嬷抬眼看她一眼,道:“太子正妃尚未正式册立,但已有拟定人选。如今与娘子同日入宫,共学女礼,也算未雨绸缪。”沈念之垂眸,指尖轻扣茶盏盖沿,声线仍旧温和:“不知是哪家千金,得了这般殊荣?”
“回娘子,是陆相的侄女,江南陆氏嫡长,闺名一一景姝。”话音落地,屋内忽而一静。
霜杏脸色微变,沈念之却依旧神色如常,只是拿茶的手指停顿了一瞬,盏中茶面波光微晃。
“陆景姝…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是个好名字。”嬷嬷看她未有多言,又道:“娘子入宫之期定在三日后,请提前准备。试学礼仪将由尚仪局主教,贵妃亲定,不得缺席。”沈念之点了点头:“自然。”
“那嬷嬷请回罢,我日内自会入宫。”
嬷嬷微一颔首,转身离去,雪声随她袍角翻落在地砖上,细碎寂然。门帘一阖,屋内只余昏灯与沉寂。
沈念之没有再言语,只低头,缓缓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那盏茶,竟不知何时已凉透了。
她抬眸看向窗外,京中天色早早暗下,雪未再落,只灰云沉沉,像有什么将至未至的风暴,悬在夜的边缘。
她唇角还勾着一丝笑,却淡得近乎冷漠。
“原来…李瑜怕我寂寞,竞然给我安排了个姐妹。”三日后,晨光乍起,沈念之乘车入宫。
尚仪局外廊下,天色微寒,雪后的阳光清淡得很,虽照着人,却也没多少暖意。
陆景姝立在宫廊下,穿一身正,明艳端方,鬓间步摇轻轻晃动,映衬出她一张温婉端丽的脸。
沈念之踏过门槛,目光便撞上她,半点没避开,目光里却无一丝情绪波澜。陆景姝早已听人提起过她,便迎上前去,柔柔一笑:“沈娘子,好巧,今日第一次来习规矩,没想到便碰见你了。”沈念之挑眉看她,唇角噙着一丝漫不经心心的笑:“巧吗?倒也未必。只怕以后我们日日都会这样'碰巧。”
陆景姝轻笑:“姐姐真爱说笑。"说完,顿了一顿,佯装恍然道:“啊,我倒忘了,论起年龄,我应当唤你一声姐姐才是。不过…”她说到这里,笑容加深:“可我偏偏是正妃,礼数上讲,我又该如何称呼你才合适呢?”
她话里带刺,一旁的宫人都安静下来,生怕错过了这场暗中交锋的好戏。沈念之却忽然笑了,眸光盈盈望着她,半点未露怒色,只是唇边带着讥诮:“陆娘子,你何必为难自己。”
“姐姐妹妹,本就是骨肉至亲才叫得上的。我怎么不记得,我阿爷在外还有一个姓陆的种?”
她话声不高,却足够清晰,满院子静了下来,所有宫女嬷嬷的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