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五十四章
顾行渊催马疾驰,长街已乱作一团,他早已策划好逃跑路线,绕过主街、错开宫中仪仗、绕过内坊巡防,一路奔袭直至北城暗道。沈念之坐在他身后,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一路无言。街角风声如刃,远处的金鼓声与混乱人潮渐渐被甩在身后,直到跨出昭京最后一道坊门,天光豁然开朗,城外旷野迎面而来。一辆素色马车早已停在山路一隅,旁边立着一人,披着斗篷,腰间挂着香囊。
霜杏早已等候多时。
她一见那对熟悉的身影策马奔来,立刻迎上前去,眼圈微红,却仍努力挺直脊背。
顾行渊一勒缰绳,马蹄止于山路前。
他翻身下马,回身一把将沈念之稳稳抱下。霜杏迎上前来,手里早已捧着一件厚斗篷,眼圈发红却神色稳重。她看着沈念之,一言不发,将一件厚斗篷熟练地披在她肩头,手指略发颤,却一字一顿道:
“小姐,奴婢已经将您的东西都打包好了。衣裳、首饰、书册、香囊,还有……那柄墨玉匕首。”
“马车也安排好了,就在前头岔路,是信得过的人。若小姐今日决定跟顾大人走,我们…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
顾行渊没有多言,只转头,眼神深深地落在沈念之身上。沈念之却半垂着眼,伸手掸了掸披风,慢悠悠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小白眼狼。”
她声音里带着点懒洋洋的倦意,又像是刚从风雪中冷回神来,唇角一挑,朝霜杏嘟了嘟嘴:“以后出这种馊主意,提前告知我一声,省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霜杏眼眶一酸,强忍着没落泪,只低头应道:“小姐放心,不会有下次了,咱们以后就自由了。”
顾行渊上前,伸手替她理了理披风,语声低沉道:“我们得快走,李瑜咽不下这口恶气,我外租是拓安大都护,他在京城不敢对我动杀心,但是不一定不会派人在我们回到瀚州之前把我们杀了。”沈念之点了点头,跳上马车,她看着马车外的顾行渊,心里踏实多了,确实李琦不敢碰顾行渊,整个瀚州地界占大昭领土一半,此时他刚坐上太子宝座,倘若为了一个女人杀了赫连哲图唯一外孙,恐怕是要引赤羽军反了。山风凛冽,雪色沉沉。
远处山巅,一道身影立于岩石之上,身披深紫官袍,手中执着一壶温热的清酿。
苍晏立在风雪间,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山下渐行渐远的那辆马车,未曾眨眼。
山路蜿蜒,唯有那道马车轧雪的辙印清晰,一寸寸,没入天边。他举起手中的酒壶,缓缓抬臂,朝那消失在天光尽头的方向轻轻一敬。壶中酒未落地,已被风吹散,却仍清烈逼人。“沈念之,这一口,敬你阿爷。"他低声唤道,像是在同风说,又像是只说给自己听,“这一回……我不送你了。”
“但我答应你。”
他眸光沉静,嗓音微哑:“陆家欠你的,我会替你讨回来。”酒壶倾斜,最后一滴清酿落入雪地,苍晏静默许久,眼底微光暗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远处行驶的马车,他才转身离去。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显得十分孤独。
大殿前,内侍与禁军交错奔走,尚未午时,内廷却早已风声鹤唳。李瑜回宫时,披着大红吉服,仍穿着迎亲时那身礼袍,衣襟上沾着风尘与冷雪。他面上无怒,唇角甚至还噙着笑,但整个御道两侧的宫人无不跪伏低头,噤若寒蝉。
他一路未停,直入春华宫。
入殿后,他只扫了一眼那被精心布置的婚房。锦被金帐、红烛双喜,华贵而喜气。
下一瞬,那抹极盛的笑意便消失无踪。
“砰一一!”
他挥手将案上的凤烛扫落在地,霎时红蜡迸裂,烛火溅在地毯之上,几名内侍惊得跪倒,禁若寒蝉。
接着,他一掌掀翻屏风,金丝帐幔撕裂,囍字撕碎,漆金的花轿模型也被他踢飞出去,滚落在台阶之下,轿帘被烧了一角。“殿下一一!”
有下人连忙跪地,颤声道:“太子妃……太子妃由陆贵妃的人接进宫了,如今在殿外候着。”
李瑜骤然止步。
他站在狼藉一片的婚房中央,呼吸一顿,像是被针狠狠刺入心口,冷笑了一尸。
“真是好一个太子大婚。”
他掀起袍角,冷着脸出门。
外头,陆景姝穿着红色嫁衣,头戴金步摇,眼圈通红,一看见他就哽咽着喊了一声:“殿下一一”
李珀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只觉得头更痛了。他向来最厌哭泣。“要哭,"他冷冷打断她,“去别的地方哭去。”陆景姝身子一僵。
他没再回头,甩袖而去,眼底满是风暴将至的冷光。不多时,他便已坐在殿中,唤来三省心腹官员,亲自下令:“沈娘子失踪,疑似遭人拐骗私逃,遇上劫匪者,一律格杀勿论。”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掏出一卷画像,摊开来,正是沈念之一身红衣的样貌。
“画像一并传下。”
“谁能将沈娘子送回昭京,重重有赏。”
翌曰。
紫宸殿内,宫人皆跪伏不动,气氛如临深渊。李琦依旧披着未除的大红吉服,独坐朝案前,一盏未饮尽的茶摆在手边,早已凉透。他面无表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