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冰块从他肩头劈落,划破他的衣衫与皮肤,有鲜血沁出,在雪中晕开一抹绛红。
他咬紧后槽牙,死死撑着上身,脊背弓起成一座结实的雪墙,雪压风卷,全数落在他一人身上。
“顾行……”
沈念之的嗓音被风雪吞没,回荡在自己胸腔里。她知道他疼,却从未听见他闷哼一声。
崖顶落雪连绵不止,耳畔尽是轰鸣与崩裂声,仿佛整个山体都要随时倾倒,而他们,只能靠着一块凹地死死支撑。不知过了多久,天地才终于归于寂静,风雪渐止,山道一片狼藉。枯枝折断,山石崩裂,那条原本通向山顶的小道早已被厚厚积雪掩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寒意与血腥气。
碎雪之中,两道身影半埋其中,纹丝不动,直到远处,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
“小姐!顾大人!!”
是霜杏的喊声,她顶着风雪扑来,满脸惊慌,连滚带爬地跪在雪地上,眼泪几乎要被冻在睫毛上。
“你们…你们还活着吗?”
雪堆微微一动。
顾行渊抬起头,发间是厚重的雪渍,眉目被风刮得发红,脖颈出划开一道细长的血口。他撑起身子,双臂一震,将沈念之从雪堆中缓缓护起。沈念之此时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气息也有些微乱。但她睁着眼睛,瞪着顾行渊,似乎还在震惊于刚才那一刹那的决绝。“你疯了…?””
顾行渊没有一丝怨言,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沈念之……你活着,我才算活着。”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雪中被压久的钝痛,却仍旧稳如磐石。沈念之喉头一哽,什么也说不出口。
霜杏冲上来,一边落泪一边帮着将二人拉出雪堆,手忙脚乱。“小姐……你们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刚才那山,整面塌下来……马都被叮跑了,我费了九牛二虎才带回来!”
沈念之却一把抓住顾行渊的胳膊,将他翻过来查看后背,看到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时,面色终于变了。
“顾行……”
她声音极轻,却带着极强的震颤。
顾行渊却只轻描淡写道:“皮外伤。”
“你……你差点死了!”
“但你活着。”
他低声说。
沈念之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一下,声音低哑却清醒:“顾行渊,这次又轮到我欠你了。”
他没笑,只道:"正好,可以有胁迫你做事的由头了。”她轻哼一声,却没再打趣,仰头望着依旧阴霾的天色:“这雪…崩得太急了。”
“再晚一步,就不是滑落,是埋骨。"他沉声道。风吹起她的披风,她看着他,眼里终于多了一丝不再开玩笑的认真。顾行渊背上的血渍已经染透了外袍,最初还能自己站起身,此刻却只觉肩膀愈发沉重,周身热意退尽,寒意像冰蛇一样沿着脊骨往上爬,连视野都微微模糊了。
他蹙眉,却仍拽紧了缰绳,道:“我来牵马一一”话未说完,沈念之已绕到他身边,和霜杏一起执意将他扶上马背。顾行渊低声喝道:“别动,我还能走。”
“你走什么?“沈念之瞪了他一眼,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现在再摔一跤,我们全得陪着你埋在这儿。”顾行渊唇线紧绷,想再说什么。
沈念之却一手拽住缰绳,眼神清亮沉静,带着一贯的那股张扬:“你不是说,我活着你才算活着?"她嗤笑了一声,声音低哑,“现在我要仰仗你活着撑到瀚州,你要是倒了,我上哪再找一个顾行渊?”“别废话,坐稳。”
顾行渊终是没再反驳,只是静静看着她,那眼神里仿佛翻涌了什么,又迅速被他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