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唤着元澄,出门套车往永宁侯府去。
元澄在外头哼着小曲驾马,商月楹挑了车幔瞧坊间热闹,心内细细思衬片刻,忽挪了位置去掀帘,露出半面稍稍凝重的脸,“元澄,待会进了侯府,若说发生了些什么,我朝你递个眼色,你便去做,明白么?”………夫人要做什么?"元澄拉辔的手一紧,忙侧了半个脑袋答话。听夫人这语气,莫说她是觉着今日去侯府会与何人起姐龋?商月楹笑吟吟收了探出去的脸,只讲要他照做便是。两个婢女不晓得她因何说这样的话,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珠与荣妈妈互相睇眼,荣妈妈也只是露出一副凡事以夫人为主的姿态来。套的马车在沉默中进了永宁侯府盘踞的银口巷,元澄将马车停在树荫下,又不知从何做戏法般变出一把油纸伞,笑吟吟递与方下马车的商月楹,“夫人,给。”
两个婢女赞赏瞧他一眼,暗衬他这人言行举止吊儿郎当,却说是个心细的。商月楹抚一圈伞骨,撑开伞面,快步往侯府门房去。进了府邸凉爽些许,遂差了廊下伺候的婢女带路,只往园子那头走。她那日几番言语将薛江流得罪干净,晓得他这个时辰不在府里,何故还装样往大房那头去尽孝。
头先几回来,那净池尚且只有几尾红鲤在游着,如今再来瞧,倒说是荷叶扑鼻香,荷花晃人眼。
商月楹远远一遥望,拐角凉亭里坐了几道窈窕身影,离得远,尚还瞧不真切,只听得浅浅曼声。
未做多想,她唤停婢女,自顾穿廊而过,靠近那凉亭。“宁姐姐怎的还笑话起我来了!“近了瞧,才晓得是薛玉半倚在旁人肩头,巧笑嫣兮。
商月楹细细扫量,除却薛玉,那被唤作宁姐姐的女子她也认得,闺名仪然,乃宁绪之同族不同源的堂妹,尚未婚配,往年贵胄小宴,她凭一手好字硬生生拼出个好名声来。
往左再睐一眼,是个脸盘尖尖、肤色净白、眼波流转如流萤的妙龄女子,大约十六七岁,双腮尚还有几丝软肉。
再往边上瞧,却是二房那位表妹,窦婉君。商月楹眉心一拧,暗骂一声,只觉今日当真冤家聚在一头。不过稍刻,她扬起端庄的笑,眼眉放得乖顺,不紧不慢踏进了凉亭,“阿玉,讲什么呢?”
她虽说面上柔和,身后那位荣妈妈却不苟言笑,肃着脸皮子候着,两个婢女低眉顺眼,下颌虽未扬,但说也未摆得很低。这般气势,便是薛玉有意将她当成空气去瞧,也暂且只能作罢。..嫂嫂,"薛玉略微敛了弯起的唇,不咸不淡唤她,复又将头偏去一旁,答她的话,“没什么,与宁家姐姐说些不紧要的事,嫂嫂坐。”也不知她阿娘在想甚么,今日这赏荷不过只为遮掩,她怎的又将商月楹给请了来,又不是不知她与商月楹不对付。
商月楹拂裙坐下,接了侯府婢女奉上的茶,稍稍挑眉,去望那从未打过照面的女子,“阿玉,这位是?”
未见薛玉答话,那脸生得尖的女子当先笑笑,忙起身与商月楹行罢一礼,“见过嫂嫂,小妹闺名令姝,今日是姑母唤我来的。”商月楹扇几下羽睫,回去半礼,当作知晓。原是章兰君娘家的侄女。
她听荣妈妈提过几嘴,章兰君虽说出身荥阳,胞弟章则却也在十年前入京为官,如今领的是通事舍人一职。
只余窦婉君还未曾寒暄,商月楹轻轻呷茶,笑一笑:“表妹,许久不见。”窦婉君先掀眸瞧她一眼,竞将脸垂下去,声若蚊蝇,“婉君当不得夫人一声表妹,夫人莫折煞则个。”
适逢刮起一阵风,满池荷香飘进亭内,商月楹讶然把她一望,后又回神,去瞧薛玉,只暗暗在心内揶揄,原是有薛玉在,这窦婉君便又如初见那般畏缩。薛玉性子跋扈,亭内几人皆心知肚明,她见了窦婉君这模样,稍稍不耐烦,语气也不大好,“行了,别做出这般叫旁人觉着是侯府欠了你什么的样子来,也不知阿娘做什么要喊你来,好不容易才叫你离开侯府。”窦婉君脸皮子涨得通红,用力咬咬唇,起身答道:“姐姐莫怪,我、我已定亲,想必夫人唤我来,是想着我与姐姐年纪相差得不远,在亲事上能建议一寥寥几句,便将遮羞布扯去。
商月楹猜测出一二,总算晓得今日虽为赏荷,却为何只有亭内这几人了。原是为了薛玉议亲一事。
薛玉未曾想吃窦婉君一记闷亏,不再装样,挑了话说开,“你是个什么身份,我用得着让你来建议一二?”
“你嘴里讲着定亲,心里怕是不平得很罢?怎的,想嫁的人嫁不成,都督夫人的位置叫旁人坐去了,你心里伛火,不敢讥讽正主,便寻了我来刺?没门!薛玉可不顾那些个礼义廉耻,宁仪然与她关系尚可,章令姝亦站在她这一边,便说她嚷嚷起来,连商月楹这位正主都不在意了。商月楹失笑瞧她跟个炮仗似的一股脑乱轰,也只噤声,未去阻拦。炮仗仍在捣火,“你是个小门户,去外头打听打听,婚嫁之事向来讲究门当户对,你配得上么?你嫡亲姑母赶着给人做妾,你比她强上几分,想着做人家的正妻,你姑侄二人倒有一点相似,只逮着我家这一门!”这话说得刺耳,像根尖锐的刺,句句往窦婉君心尖上扎。商月楹旁观片刻,歪了脑袋瞧窦婉君的脸色,却不见她出言反讥,只叫她这等看戏的旁人觉着,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