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雾气还未散去，云昭就拎着扫帚踏上山道。
因为起的早，她嘴里还叼着半个没吃完的馒头，发髻也松散地挽着，几缕不听话的青丝垂在耳畔。
刚到阶下就看见站在那里的谢无尘，云昭猛地刹住脚步，差点被馒头噎住。
“谢师兄？”
谢无尘一袭白衣立在石阶尽头，衣袂被山风掀起一角，他转过身时，腰间玉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昭，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门规第八十二条，受罚弟子需由戒律堂监督。”
“所以谢师兄要来监督我扫台阶？”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大清早的竟会有人监督。
更没想到监督的还是这位以严苛著称的谢师兄。
她慌忙将随意挽起的衣袖整理好，又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腰背也挺得笔直。
这时，谢无尘的灵宠白虎自他身后踱出。
它一见到云昭喉咙里滚出一串愉悦的呼噜声，尾巴尖轻轻摆动，竟要朝云昭走去。
谢无尘广袖一拂，白虎立即收住脚步，却仍眼巴巴望着云昭。
谢无尘又一抬手，从袖中飞出一卷泛着青光的竹简，悬停在云昭面前。
“依据门规，打扫前需先诵清心咒三遍，不可错漏一字。”
云昭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篆文，突然觉得后槽牙发痒。
这竹简上的清心咒竟是最原始的完整版，比她当初学的简版多了整整九段咒文！
昨日云昭还对他心存感激，此刻都荡然无存了！
她盯着谢无尘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恨不得把扫帚摔在这位冷面煞神身上。
“怎么？”谢无尘眉梢微挑，“有意见？”
云昭硬生生挤出一个假笑：“岂敢，谢师兄教导得是。”
白虎似乎察觉到她的怒意，讨好般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腕，却被谢无尘一个眼神制止，云昭看着白虎委屈巴巴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连灵兽都比它主人通人情！
云昭虽心生不满，但也不敢违抗，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开始诵读：“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她拖长声调开始念诵，余光却瞥见白虎正悄悄用前爪扒拉台阶边缘，锋利的爪尖在青石上刮出几道白痕。
谢无尘也察觉到身边的动静，正欲低头，云昭突然提高音量：“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她故意把尾音拖得又长又响，白虎被惊得一个激灵，猛地扑向空中几只山雀，云昭觉得好笑，诵读声随之越来越低。
“云昭，清心咒需心无旁骛。”谢无尘的声音徒然响起，云昭立马回过神来。
“我念得很专心啊。”她眨眨眼，一脸无辜，“谢师兄没听过大声诵经功德加倍的说法么？”
白虎此时已经绕到她身后，湿凉的鼻尖突然蹭过她的后颈，云昭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舌头，顿时将经文读的一团糟。
谢无尘眼神一凛，竹简“啪”地合上又展开：“重念。”
云昭暗自磨牙，只得从头再来。
这次她学乖了，故意放慢语速，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白虎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快，竟乖乖趴在她脚边，毛茸茸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她的鞋面，云昭念到第二遍时，白虎突然翻了个身，露出雪白的肚皮，前爪在空中做出扑蝶的动作。
云昭嘴角抽了抽，强忍着不去看那团毛茸茸的诱惑，她感觉到谢无尘的目光如芒在背，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就在她即将念完第三遍时，白虎突然用脑袋顶了顶她的膝盖，云昭一个踉跄，最后一句差点念错，她慌忙稳住身形，却见谢无尘已经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竹简。
“可以开始打扫了，需在午时前打扫至第三百阶。”
午时前三百阶，连这都要精确计数？
云昭抬头望向蜿蜒入云的登天阶，终于真切体会到讙说的那句“行走的门规”是什么意思。
这位谢师兄当真把规矩刻进了骨子里，连扫个台阶都要按着刻度来。
云昭泄愤似的提起扫帚重重往青石阶上一扫，却惊醒了藏在石缝里沉睡的萤火虫。
霎时间，点点碧光从石阶间腾起。
“这些虫子...”
谢无尘眉头微蹙，刚要开口训诫，却被云昭抢了先：“门规里可没说不能惊扰萤火虫。”
说完她手腕灵巧地一转，扫帚带起的气流将萤火虫卷成旋涡。
白虎见状，兴奋地扑向光点，毛茸茸的尾巴扫过石阶，惊起更多萤火虫。
谢无尘望着这一人一虎嬉闹的身影，素来冷峻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云昭正得意于自己钻了门规的空子，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绽开，就听见“铮”的一声剑鸣，谢无尘的剑已出鞘，直指向她。
云昭本能地往后一缩，却发现谢无尘的剑尖指的不是她，而是刺破了一只悄然接近她后颈的毒蛛。
“谢...谢谢。”云昭惴惴道。
谢无尘收剑入鞘，淡淡道：“门规第六卷第十二章，遇毒物当立即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