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未来在哪里?
他的国家已经快灭亡了,阿夫拉人被杀得还剩多少?跟一个国破家亡的人跟说"未来”,还不如多给他几块烤得酥脆流油的面包……须臾,塔米抬手拍了拍有点僵硬的脸皮,重新走回门边,将房门打开。屋外站着两道人影,一高一矮。
高的是个男人。他拥有一副强壮且精悍的体格,双臂双腿都很修长,不再是昨天见面时的短袖长裤打扮。而是换上了成套的军服。老实说,塔米现在看穿军装的人就惊恐。
哪怕这套军服印着联合国标志,象征着和平与守护。更何况这个男人长得还那么高大,五官立体深邃,眼神沉郁有力。没什么表情地看过来时,真是让人止不住胆寒。
……“塔米不敢多看这个军官,很快便又调转视线,看向那道矮一些的人影。对比起穿军装的冷脸男人,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映入塔米眼中,观感舒适万倍。
她头发是松果的颜色,蓬松柔软,像轻飘飘的云朵,穿件米白色的短袖T恤衫,看起来休闲而随意。
东方面孔有纯天然的基因优势,比西方人婉约,比中东人精致,加上她眼型圆而大,眼神始终清澈柔静,这种没有任何伪造模拟、完全发自内心的温柔和暖意,竞让塔米有瞬间的恍惚。
他想起了妈妈。
有多久没见到过妈妈了呢?三个月?四个月?战争毁掉了他还没长大的小小世界,让一切停摆,让时间混沌。很莫名其妙、又仿佛自然而然的,塔米想吃妈妈做的库纳法了。塔米用唯一的灰蓝色右眼,看着钱多多,一时间发起呆。“早上好呀小朋友。”
对上孩子迷惘的眼神,钱多多鼻子发酸,心里不是滋味。但她依然扬起嘴角,朝塔米绽开一抹柔煦的笑颜:“昨晚睡得怎么样?”塔米茫然,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钱多多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拽了拽身边男人的袖子,低声提醒:“你不是会阿拉伯语吗。帮我翻译给他。”
陆齐铭便微动身,屈起一只膝盖半蹲下来,看着塔米,将钱多多的话用阿拉伯语复述了一遍。
塔米瘦弱的身子缩在门板后面,好几秒,闷闷挤出一句当地话。钱多多听完,也蹲下来,一双晶亮明媚的眸子定定望向陆齐铭,认真专注,等翻译官发言。
女孩眼神直勾勾的,无遮无拦投过来,竞像带着热度。不知是今天白天气温太高、太阳晒得人身体发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那短暂的刹那光景里,陆齐铭喉咙竟有些发干。他耳骨泛起一丝不甚明显的红,静默半秒后,说道:“他说他没睡着,妹妹哭了一晚上。”
得到这个回答,钱多多心口揪了下,眉心也随之轻蹙。昨晚她给两个小朋友唱儿歌,唱到了两点多,当时,莱拉的情绪已经平稳很多,一副疲惫到快要睡着的样子。
怎么又会哭了一晚上?
钱多多:“昨天我陪着莱拉给她唱歌,她看上去状态还比较平稳,后面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受到了刺激吗?”
陆齐铭用阿拉伯语说了一遍。
塔米右眼的眼睫垂低几分,小声回答:“莱拉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最喜欢听妈妈唱歌。你昨天唱歌,安抚了她,所以她平稳。后面你一走,她被外面的风声一吓,就又哭起来。”
听完陆齐铭的复述,钱多多眉心瞬间拧得更紧。她直起身,轻手轻脚,往门缝里张望一眼。只见房间里光线昏暗,小女孩侧躺在单人床上,孱弱身体缩成一团小小的虾米形状,怀里紧紧抱着个枕头。就连在睡梦中都无意识皱着眉、泪迹斑斑。钱多多无声注视了莱拉一会儿,而后侧目,说话的声音压得更低:“让你妹妹再睡会儿吧。”
塔米点头。
钱多多又看向小男孩,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关心地问:“你吃早餐了吗?”
这回,陆齐铭面容平静,直接回答她道:“刚才来的路上,安吉莉给我打过电话。安吉莉说,这孩子的妹妹害怕人群和声音,没办法去食堂。她会将食物带过来。”
昨晚送塔米和莱拉过来的时候,钱多多和安吉莉见过面。听完陆齐铭的话,她旋即便想起那是一位法国籍的护士姑娘,胳膊圆乎乎的,肤色黝黑牙齿雪白,十分的友善热情。钱多多又柔声问塔米:"肚子饿了吗?”
塔米条件反射地摇头。过了一两秒,又迟疑地点了点头。说不饿是假的。
昨天来营区后,这个中国军官给了他和妹妹很多食物,但是他当时又紧张又害怕,食欲不振,只胡乱往肚子里塞了几块烤肉和几口饼。此刻一夜过去,精神状态稍微放松,饥饿的感觉就变得格外明显。见小朋友别扭又可爱地承认了,钱多多弯了弯眼睛,低头在食品袋里一阵摸索,取出来几个雪花酥。
她把这些糕点递过去。
塔米知道这个年轻女孩是好人。但潜意识里的防备心,不会在短短两面中就消失。
他低着头,没有伸手接。
但是又带着孩童骨子里的好奇,掀睫偷看,仔细盯着年轻女孩手上的那些东西瞧。
奶白色的块状物,分装在印有小碎花图案的透明袋子里。每个小袋子都密封着,闻不到什么气味。
但是……
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