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一声尖叫破开了两仪殿内的安静。
宫女们脸上血色尽失,慌慌张张地向东宫跑去,跪倒在居玄堂前,声线发颤地求见。
容安赶了出来,,低低地怒斥了声,“急什么?陛下在里头斋戒呢!”如他所言,三日以来,陛下不问朝政,只在静室焚香斋戒,受着佛家的烟熏火燎,衣袖里都卷着香,虔诚得宛如入室佛家弟子。只因智清大师一句,意欲婚姻笃顺,斋戒便要心诚至极,方能求得神佛赐福。
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是大婚前最后一夜,岂容得旁人搅扰?眼下这些宫女匆匆跑来,当真不知轻重到了极点,要不是看她们素日办事稳重,容安差点便要压不住火气,将她们送到掖庭好好学了规矩再放出来。“出了什么事?挑要紧的讲!”
“薛娘子方才进了宫,入了两仪殿,呆了会儿又走了,我等方才进去添烛火时,发现寝殿内的那件凤袍被人用剪子……”说话的宫女打了个寒战,眼前浮现了方才所见骇然景象,那处处精致生动的凤袍,被人用剪子破得七零八落,像鸟羽散了一地,只剩个光秃秃的檀木架子立在那里,叫人触目惊心。
要知道,这凤袍乃是阖宫倾力所制,陛下曾下过死令,诸事都可后放,都先紧着礼服来,才赶出了这件华美凤袍。
如今,却被薛娘子亲手毁去,再无修复可能。“…剪了个透,已成了片片碎布,断然再无法上身……宫女话还未说完,容安已震骇得一抖,快要站不稳,凭着过硬的处事之风才稳住脚跟,赶忙打断了她的话道:“薛娘子,眼下又去了哪里?”他感觉到了那位娘子的来者不善。
“看…看娘子走的路,似是朝太极殿而去……容安转身,飞一样地跑到了居玄堂里的静室,敲了敲门后,顾不得主子吩咐,已是冲进去跪下,颤颤巍巍将宫女告诉的事禀了上去。一声重物倾倒之声传来,伴随着浓重又压抑的喘息声,容安感觉到玄袍一角从身侧掠过,疾风般大步而出。
他看了眼,发现焚香的重鼎已被踹翻在地,香灰如尘,扬洒在静室里头,让目之所及,皆覆上了一层不详的灰暗之色。等李瑜到了两仪殿,越过那些跪着请罪的宫女,步入寝殿后,一块针脚细密的碎布,被他踩在了脚底。
他俯身拾起,见是金线所绣翟鸟之身,却是残缺不全的,想到他亲眼命人将凤袍抬入此间时,看到上头寓意皇后的翟鸟,想着她穿上会是何等的明媚艳色,又该如何宛转承情……
眼底瞬间多了抹猩红之色,额角青筋涨得发疼,昂着头时,从牙缝中挤出话道:“她在哪里?”
赶在立后前夕,将他的心意碎尸万段,当真是好本事。当真懂得如何诛他的心!
得知人去了太极殿后,一刻也不停地赶到了那里,入书室前将人喝退在身后,大掌重重一推,携着满身威戾怦然而入。却在步入后的下一瞬,被那火光刺痛得心头微窒,喉间突涌上股血腥之味。只见她站在熏笼前,揭开了笼罩,露出笼中烧得红通通正旺的炭火,徐徐然地将画册抛入,毁之一炬。
那些画册,乃是他历年亲笔所绘,攒了近十年,一笔一画,皆注满了他待她的情意。她离开上京的那段时日,他便是靠着这些,才勉强度过,让自己忍着些,等她回来。
她该比谁都知道这些画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可她见了他来,也无动于衷,熟稔地捡起脚边的又一画册,故伎重演,冷静且旁若无人地将之抛入炭火中,毁得干净彻底。李瑜高昂着头,眼底深红一片,血丝似要冲破而出,定定地看着她,喘着粗气。
她当真,是来诛他的心的!
偏偏挑了这时候,偏偏挑了这些画!
薛明英看不见他一般,就那样再度蹲下身子,拿起卷轴……不知为何这次突然手一滑,那卷轴复又摔落在地,摔开了来,展露出里头的模样。
是个穿着红斗篷的娘子,向着画外人捧梅献好,眉眼弯弯,笑得明艳炽热。她看着觉得陌生极了,眼睫颤了颤,捡起来,抛入了炭火中。熊熊烈焰中,火势迅速侵染,那红斗篷从下而起被烧了大半,只余画中人的脸还尚且完好,仍在那般笑着……
李瑜飞身夺步而来,将手掌直直探入那炭火中,不顾火势烧得热烈,将那副残画捞了出来,用大掌将余火生生握灭。可已经来不及了,画上人脸已毁去大半,再看不见昔日眉眼笑意。后知后觉,掌心、五指被灼,痛意铺天盖地袭来,却都不敌他心中之疼,仿佛她钻入了肝脏肺腑间,拿着把利刃将其一一捣碎。她存心要毁去与他的过去。
薛明英闻到股焦味,从他掌间传来,闪了闪神,却没停下,再次俯身,想去捡起新的画卷。
“够了!”
李瑜将她的手腕紧紧捏住,见她从始至终眉眼动都不动分毫,怒意竞然在此时退了半步,让他心中升起无尽的悲凉。“为什么?"他青筋忍得暴起,“朕做了什么,让你要这样报复朕?你明知道,明日,便是你我大婚……”
薛明英仰头,眼中是他仿佛被人辜负的痛苦神色,只觉可笑。“我母亲之事,你敢发誓,不曾插手半分?”她打断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李瑜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