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如崔三郎,此刻也有些不自在的模样,他闲散随意的坐姿都正经了几分,起身相让。王九娘也不客气,当即坐在了王令淑身侧,伸手摸了摸妹妹湿湄漉的脸颊。
她问道:“谁欺负你了?”
“没有。"王令淑怕弄坏了崔三郎的琴,小心收了起来,“我一个人呆着无聊,看没什么雨,便想着来找你们。路上下了雨,但伯母给我的斗篷防水,也没太淋着。”
王九娘这才松了口气。
两个少女坐在一处,说着小话。
这场面很是和谐,两人本就生得足有五六分相似,又打扮得一模一样,像是一套的琉璃小人。崔三郎心知自己多余,便温声告了辞,琴也留给王令淑自己把玩,转身离去。
郗夫人无声瞧着这一幕。
越看,越觉得这位崔三郎进退有度,心快宽博温柔,当真是个世无其二的人物。
与阿俏当真很是相宜。
若是阿俏也有意,她倒是不介意做个中间人,说和说和。毕竞阿俏那位阿父虽然固执,却是拗不过裴夫人的,而她与裴夫人的妯娌关系…因为阿俏的缘故,倒很是不错。
郗夫人如此想着,便问道:“不是来找我们,怎么与崔三郎待在一处了?”王令淑呆了一下。
“他主动邀请你来赏这把好琴?“郗夫人有心探究,不等王令淑想出如何敷衍,便连连追问,“还是说,你瞧见了他……的琴,便忍不住与之攀谈?”王令淑脸颊泛红,扫视四周。
郗夫人心里有了答案,不再追问下去。
确实是桩好姻缘。
今日祈福没带多少人,这雨也下得突然,草草结束。但王令淑却有些心力交瘁,回去的路上,她歪在马车里打瞌睡,不知不觉陷入梦中。王九娘觉得最近的王令淑变了些,眉间都有了几分郁气。她伸手去抚平王令淑眉心的皱褶。
少女握住她的手,眼睫毛轻颤,仿佛要哭出来一般,哽咽着哑声道:……不……”
王九娘轻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王令淑变得没有那么开心呢?中秋夜宴,她遇到了那个古里古怪的谢七郎,不但做了那种事情,还与她一起跌进水池…阿俏气得要杀他。
谢七郎是不是对阿俏做过更过分的事情?
否则怎么会把阿俏弄成这样?
王九娘心中直冒火。
她虽然整日和王令淑拌嘴,欺负王令淑,与王令淑过不去……但她的阿俏,只有她可以欺负。别的人别说是欺负阿俏,就算是给阿俏添一添堵,都绝对不行。
这个谢七郎,绝对不能留。
悄无声息杀了,也没多大的事情,只是不能让阿俏知道。毕竟谢七郎只不过是个旁支庶子,还是刚刚进京,在京都没有什么人脉根基。这样的身份,王九娘仗着家族身份,杀他跟碾死一只蚂蚁也差不多。也就阿俏心善,愿意把底下人当作人来看。王九娘心下有了决断,伸手将毯子给王令淑盖好,开始盘算起来此事如何安排。
睡醒时,牛车已经到家了。
王令淑打了个呵欠,跟着王九娘从侧门进去,便得知了一个消息。今日王十郎进山打猎,却惊了马,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下来,受了伤。说是只差一点,脖子就撞上了断裂的树干。真是危险至极。
听到这个消息,王令淑背后发冷。她想起今日谢凛对她说的话,你十兄的死活,难道你也不管……这是谢凛对她的警告吗?不,谢凛不至于这样手眼通天。
哪怕在梦里,他短短两年的功夫,便在朝中走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爬不到的位置。哪怕他这个人,在中秋那天的夜宴,早已将手伸进了王家各处,迫使她一遍一遍地按着梦中的发展摔倒。
王令淑简直觉得荒谬。
她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猛地掀开帘子。“哎!……慢些!慢些!"王十郎手忙脚乱地掩衣襟,系衣带,拽被褥,忍不住抱怨起来,“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火急火燎的……我正在换药呢!”王令淑心中焦急不已。
她快步走过去,坐在他床边,伸手要掀被子,“伤到哪里了?要紧吗?让我看看。”
“不要紧。"王十郎抓着被子不给她掀,见她急得眼睛冒水汽,忍不住劝说她,“你别听风就是雨,就是不小心撞到了块石头,没什么大碍。”王令淑不依,非要伸手掀开。
王十郎没了办法,只能任由她如此,将伤口给她看。见到伤口,王令淑微愣。
“若是再晚一点来,只怕都要愈合了。“王九娘和王十郎惯来是两看相厌的,此时打眼一瞧,那点担心彻底没了,只剩下幸灾乐祸,“他能嚎能叫,还能出什么事来?任谁也没他皮实。”
王令淑没有说话。
她仍坐在王十郎床侧,有些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好似闪过一些画面,极其压抑悲伤的画面。恍惚之间,仿佛看到眼前眉眼明朗的十兄,悄无声息化为黑沉沉的棺椁,随时便要与她擦肩而去。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什么都做不了。
“阿兄。”
王十郎听到她带着鼻音、有些喑哑的呼唤,不由收了欠揍的笑容,转头去看王令淑。少女已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