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祛机不觉其他,神色平淡,“拿去玩吧,没了还有。”季姁心心道我也不至于运气坏到能把那么大一袋都输光。见她没反驳,沈祛机念了句诀,那一袋灵石就自己飞到了屋里,而后他拿出一旁的食盒,摆出季姁今天的晚饭:梅花汤饼、枇杷蜜露、梅子姜。季姁早就饿了,风卷残云一般地吃完饭,沈祛机收了食盒,被她拉着玩双陆棋,由着她连着赢了好几把。
“大师兄,你故意放水。”
季姁眉眼间不见气愤,知他有意消解她今日不愉,遂道:“我没那么小气,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你无需如此。”沈祛机这才抬眼,语气平静。
“我知,但我想。”
季姁这下再说不出什么话来,玩累了就往他怀中一靠,百无聊赖地捻着他一缕头发把玩,又道:
“大师兄,你说我们这是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沈祛机闻言敛目,淡声道:
“为何?”
季姁若有所思地捻着他的头发,认真道:
“我总有一种,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却在灶台边烤火的感觉。”沈祛机莞尔。
看着她吃了晚饭,沈祛机便去了泰宁殿。
一进去就见朝绯玉神色肃然地在整理案卷,不见槐安真人的身影。“朝师妹,师尊去了何处?”
朝绯玉闻声抬头,“是大师兄啊,师尊他说要对月独酌,眼下准是在漱石台。”
沈祛机未作停留,狂风刮起他柔软的袍角,眨眼间便落在漱石台上。月照高台,群山隐翳,疏星落墨。
松树下,一椅,一案,一酒壶,一仙人,自成天然。沈祛机见状上前,拱手行礼。
“弟子拜见师尊。”
槐安真人对他的到来不甚意外,闻言抬了抬眼皮,遂道:“是潋儿,过来吧。”
“是。”
沈祛机一眼走了过去,端正地跪坐在小桌案的另一侧。槐安真人见状,了然一笑。
“你从小就是这般作风,任凭心里多么狂妄不在意,一举一动倒规矩得很,走路都跟有人用尺子量出来一样。”
沈祛机闻言没什么反应。
“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为了姁儿?”
槐安真人拿过一旁的酒壶,给沈祛机和自己都各斟了一盅。沈祛机闻言眼睫动了动,应声道:“是。”“为师就猜到了。“槐安真人叹了口气,“要不然你可不会来这儿找我这个老头子。”
“说吧,你要问什么?”
“她曾和我说过她的梦。"沈祛机玉白的脸上神色莫辨,“弟子对此有所猜测,季姁是否与神界有关?”
槐安真人闻言愣怔一瞬,随即点了点头。
“此事现在可以确认,她应该是神族转世。”沈祛机眸色沉沉,又道:
“师尊,鬼族卷土重来,其势不明,神鬼对立千年,她之后会否有危险?”“潋儿,无论是谁,这样的情况都免不了有潜在危机。“槐安真人道,“天下太平,本就是修士之责,如今不单单是神鬼对立,乃是苍生之任。”这话并不令他意外,沈祛机终于抬眸,说出了他此来的最终目的。“师尊,弟子请求与季姁结为道侣。”
沈祛机站起身来,神色肃穆,拱手俯身,深深行了一礼。槐安真人一愣,瞧着面前长身玉立的身影,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这个徒弟,从来不轻易说想要什么,如果说了,那就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再认真不过。
能听他有朝一日坦荡说出自己心中所求,槐安真人不可谓不欣慰。但他同时想起了那日同桃吉真人的一番交谈,顿时心觉残忍。“潋儿,你当真心意已决?”
“丹可磨也,而不可夺其赤。”
沈祛机淡声开口,眸色坚定无比。
“此心可鉴。”
沈祛机能说出这样的话,槐安真人并不意外,也因此更觉自己要说的话难以出口。
沉默半响,他还是问道:
“道有言,心不可避,则万物不蔽。潋儿,你可知缘何心悦于她?”沈祛机闻言沉思片刻,抬眸看向槐安真人,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些许。那一瞬宛若江流月涌,霜融雪消。
“其余种种,弟子不知。”
他说着,眼前似乎浮现出少女的面容,眸子也自然而然柔软了几分。“但每每看向她,我便有一个念头。”
“我想活着。”
槐安真人压下心头震惊,久久不言。
他何尝不知自己这徒儿心中的自厌,沈祛机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留恋,无所谓此身驻于何处,飞升是大多数人对他的希冀,他于是也就如此行进着,没有怨言,也没有喜恶。
让他谈谈对大道,对苍生,对剑道的理解,他能有理有据,可槐安也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内容过于客观,甚至是不掺杂半点属于他这个人本身的主观意向。一个人若没有牵绊,与天地无异,注定会消散于天地间。原本以为他会就如此,直至飞升。但他现在有了牵绊,有了希冀,这是好事,可却同样不得不将这样的希冀亲自打破。沈祛机自幼孤苦,心志极坚。
但这样磨砺出来的坚定,稍有不慎,就会走向另一个深渊。槐安真人将纷乱的思绪赶出脑海,定了定神,谨慎着措辞。“潋儿,你能有所求,为师为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