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朦胧的娘子身影,她探手过去,细细把脉,随即一惊。
床帐微动,她定眼细看,只是祁泠翻身一下,幸好没发觉。收回手,拿走汤盅,她同银盘道:“我先拿回去,等娘子醒了热热再送回来吧。”
银盘觉得这厨娘稍微有点奇怪,也没放在心上,见床帐内里一动未动,娘子应该还没醒呢。
厨娘走出门,低眉顺目过了冯夫人和祁观复面前,直到她与其余两位厨娘同住的屋子,才抬手按住心口,思量着何时回去报信。院子小也有不好的地方,若是建业城中,偌大的宅院,下人寻个合适的由头出去也寻常。
在此一举一动都明显,她只能按捺下心思,先简单调些养身体的药,小改了原本的药方。
直到祁泠生辰那日,厨娘忙活完自己的药膳,以家中有事的说辞告了假去。再往远些走,找到接应的人,递了信,也被带着一同往建业祁府赶。冯夫人打算同祁泠一起吃了早膳,再让祁泠回建业府中去。她早起将祁泠喊起来,拿出一套绛色深衣让祁泠今个穿,她也给祁泠梳着发。“阿泠,母亲……
话音却戛然而止。
祁泠转头,看冯夫人眼眶略红着,满心诧异,“母亲,怎么了?”冯夫人垂着眼,持着玉梳理着祁泠的发,从上至下,又梳了简单的发髻,她吩咐着玉盘取个盒子过来,里面是累丝镶玉嵌宝石的牡丹花顶小冠。她为祁泠簪上,昏黄镜中映出女娘容貌,总令她想起从前。她缓缓道:“我年少时有一故友,小名阿絮。我那时性情如小妆、甚至比她还弱些,遇到不公之处,乃至在家受了委屈,阿絮都会为我出头。可我亏欠她良多。”
祁泠好像听明白冯夫人说的是谁了,喉间酸涩又哽住,想要说些话来劝慰冯夫人,她早就不在意身世了啊。
只当冯夫人是她的亲母。
“阿絮家中被栽了通敌之罪。当时浑噩尚小不觉,如今回想,不过是皇室觊觎她家之财,足矣让新朝国库短暂充裕。只是富商,无世家靠山,其余人家知晓也不提。我不知发生什么,一夜过去,我再未见过她。”“直到十六年前,偶然建业相遇。彼时我受困内宅,她沦落尘世,都过得不好,我想法子凑钱救她出来,而她有了身孕,坚持生下来。她生产时我在,托我先将孩子抱走。等到我安顿好了你,再回去寻,她不见了,其余人都说她逃了死了。但我知道她没死,她说过要来接走你的。”祁泠垂着脑袋,泪无声地往下滴。听起来如同话本中人,陌生至极,她从未见过,为何这般伤心?
“阿泠,我骗了你,骗了许多人。其实你生辰不是今日。”冯夫人伸手,抹去阿泠的脸颊处的泪,轻声道:“阿泠还要更小些,只是不能告诉旁人,你父亲也不行。等过些时日,母亲再为你过个生辰。阿泠长这么大,还从未过一次真的生辰。”
祁泠不知道为什么,也点着脑袋。想埋在冯夫人怀里,又因今日花冠碍事,只靠在冯夫人肩头,小声啜泣。
而冯夫人轻轻拍着她后背,一如小时哄着哭闹不止的祁泠。尚未用早膳,时辰尚早,便有几辆马车停在府前。玉盘掀开帘子进屋,看这母女哭作一团,暗自惊讶了一下,但转瞬便禀:“夫人,祁府来人了。”
与此同时,建业祁府前,匆从赶来的侍从拦下方纂刻黑漆祁字的马车。厨娘一路颠簸,吐得面如土色,踉跄着过去禀报,语气太急,说不清是道喜还是害怕,“郎君,夫……娘子她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