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首,极想央她再捏捏面颊,却讷讷难言。他竞如讨摸的犬儿,何其羞耻。
御书房内,四壁明净,澹澈竭力收束心神,提起朱笔批阅奏疏。笔尖悬在纸上,一横一竖,心力全然不聚。
适才强行按捺的痴妄,如同初春雨后最蛮野的笋尖,硬生生再度顶破板结的地面,携着湿淋淋的、无可抑制的蛮横姿态,席卷了他的心神。羞耻与恼怒交织成火网,将他裹得几欲窒息。倏忽间,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劈开混沌。他的眼眸里绽放出巨大的烟花来。四皇叔,不也将守寡未久的弟妇迎娶入宫,册立为后?弟妇尚可,云烟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婶婶,与他并无半点血缘牵绊,那有何不可?四皇叔做得?他为何就做不得?
这念头才破土萌生,立时如疯藤蔓草缠绕滋长,汲取着他血脉中的狂妄与贪婪。然也!有何不可?!他浑身在激动中微颤,眼底却渐次沉淀出一种近乎病魔的执拗光芒。
他是天子!君临天下,口含天宪!万物尽在掌中!整个天下,都该匍匐于他脚底!为何单是她不行?他既坐拥这锦绣山河,自该得到心中那至为渴慕之人深宫重重,朱墙万仞。年轻帝王这句无声的自问,撞在冰冷的御书房墙壁上。
次日。御花园一隅,大公主膝下的小世子澹世宴,踩着簇新黑缎靴,郑重其事地行来。五岁的稚童裹在锦绣华服之中,圆润好似初雪堆成的小雪团子。云烟见他小脸红扑扑,一本正经躬身作揖,粉团般的脸上端着老成神态,眼皮底下那乌溜溜的眼珠却偷偷滑转,忍俊不禁噗嗤笑了。他撩起袍角俯身行大礼,笨拙间腰间珠玉清脆一阵乱响。胖乎乎的娃娃肃然行了礼,稚嫩童声偏端着千钧肃穆。云烟伸出玉葱般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粉嘟嘟的脸蛋上:“小大人儿,这般多礼就免了吧。”小东西听见云烟的话,抬首退后半步又作一揖,奶声奶气:“回禀太后,孔孟之道不敢或忘,长幼尊卑岂可僭越?”“小娃娃……“云烟云烟莞尔,转头与大公主澹云舒闲话家常。听闻澹云舒将驸马休弃,云烟颔首:“做得好。”
那驸马好生妒忌,竟至构陷大公主面首,大公主一怒之下,径直将驸马休了。的确做得很不错。
大公主见云烟甚是喜爱孩子,喟然叹道:“您未能同先皇诞下骨血,终究可惜了。”
“又有何可惜?”
“养儿防老……总归,有个亲生子嗣是极好的。”澹世宴突然奶声奶气插言:“日后我给太后养老。”闻听此语,云烟:“你?你又是我的何人,凭得你给我养老?”“我、我定要给太后养老!"小娃娃紧攥着小拳头。云烟伸手,将他抱过来:“你真要给我养老呀?”被云烟抱入怀中,澹世宴小脸蛋红红:“真、真的。”斜前方蓦然映出半片身影。澹澈大步流星走近,面色不悦,唇线绷紧如刀削。两道微寒的眼风如冷刃,先劈在小世子那圆滚身段上,随即粘黏带滞地缠向云烟怀中。
他袍袖如铁翼般猛力一拂,将小世子硬生生从云烟怀里扒出。小世子顿失温香软玉的怀抱,小嘴紧抿:“舅舅男……“这么大的人了,还赖在太后怀里歪缠,成何体统?"澹澈语声严厉。澹世宴:“宴儿……宴儿错了。”
“有何错处?他才多大?"云烟视线转向澹澈。澹澈放下澹世宴:“今日该去经筵进学了,岂可在此虚掷光阴?”澹世宴委屈地垂下头:“我……我这便去了。”待大公主携小世子离去,澹澈对云烟道:“婶婶,自有我为你养老。”“嗯。“云烟正欲起身,忽见衣袖被澹澈一把攥住。她侧身:“嗯?”他欲言又止:“婶婶,我”
“有何事?”
他数次启唇,终只道:“我会给你养老的。”云烟蓦地察觉一事。先前他每每以“您"相称。今日竟忽而只用“你”了。然云烟亦不介意此等称呼小节,点点头便移步欲行。澹澈凝望她背影,片响后追上前去:“婶婶要往何处去?”“回寝宫。你还有事?”
“我想与婶婶多说说话。”
“那便一同到我宫中去。”
返回太后寝宫,云烟用了些细点,与澹澈闲话片时,便拣起话本翻阅。澹澈未离去,另寻了卷书翻看。
云烟看着书渐渐打起盹来。见云烟盹寐,澹澈放下书卷,悄然步至她面前。他静望她睡颜,不自觉地伸手,欲触碰那面颊。指尖方触及肌肤,便被一把擒住手腕。
她不知何时已睁眼,道:“做甚?”
澹澈心中倏地燃起一把野火,那火炽热灼人,催逼着他,驱策着他。他反手紧握云烟的手,道:“婶婶……
“有话快说,别磨磨唧唧。”
心中烈焰烧至眸中,澹澈道:“婶婶,你还这样年轻,我心疼你年纪轻轻便要守这活寡。”
“所以?”
“你不该守活寡。”
“你是说,我该去寻男人?”
“正是。”
云烟目光在澹澈身上巡梭片刻:“倒真有意思。你这做侄儿的,劝你婶婶去寻野汉子?这般作为,怎对得起你亲四叔?”“四叔他已去世……他那么爱重你,定然也舍不得你守一辈子活寡。”云烟颇感意外。澹澈这思想,倒开明得紧。她拍拍他肩:“甚好。只是此事,日后再议。”
“婶婶,你以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