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转身时,他看见一个灰白色头发的纯朴青年正抱着几块粗糙的木料站在雕塑工坊门口。青年皮肤晒得有些不均匀的黑,像是长期在户外工作留下的痕迹。他穿着沾满颜料和木屑的工装裤,发梢还粘着一点石膏粉,整个人像是刚从某件作品中走出来似的。
阳光落在他身上,衬得他的笑容格外明亮。“我看你在这里转了三圈了,"青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是来找人的吗?”神矢下意识想否认,却又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游荡。最终只是含糊地应道:“就随便看看。”
“我是建筑系的竹本祐太,"青年腾出一只手伸过来,怀里剩下的木料顿时摇摇欲坠,“要不要先喝杯咖啡?虽然味道一般,但至少能提神。”他的语气太过自然,这种莫名熟稔让神矢怔了怔,他伸手握了一下对方的手,又顺势扶住对方怀里快要滑落的木料:“谢谢,我是…”“啊,不用自我介绍,"竹本摆摆手,领着他往工坊里走,“反正这所学校每天都有很多来参观的人。”
工坊里堆满未完成的作品,角落里一座未完成的雕塑用白布半掩着,像是沉睡的巨人。
空气中弥漫着木屑和颜料混合的气息。
神矢帮着竹本佑太把木料搬到墙边后,这名叫竹本的青年已经麻利地摆弄起咖啡机。
“给,"竹本递过杯子,杯口冒着热气,突然凑近打量他,“诶?你的…”神矢刚摘下口罩,闻言动作一顿一一
“啊!"竹本恍然大悟,“虽然带着墨镜,但能看出你的骨骼很好看,适合当模特呢。”
神矢笑了一下,没有接话,喝了一口对方递来的咖啡,感觉味道确实是像对方说的非常一般。
“你手里拿着我们毕业展的传单,"竹本指了指他攥着的纸张,“是来看展的吗?”
“算是吧。“神矢望向窗外,一群学生正抬着一幅巨大的画作经过,他们的笑声透过玻璃隐约传来,“收到传单时正好不知道去哪,就……”美院还挺大的,每个角落都很有意思,他放任自己慢慢走慢慢逛,但是到这里却失去了路标指引,找不到毕业展的具体位置了。“迷路了?“竹本接过话茬,眼睛弯成月牙,“美院确实像个迷宫。要不要喝完咖啡后,我带你过去?”
“这样太麻烦你了吧。“神矢苍介有些惊讶,这个青年一开始就很自来熟,现在也是过于热情,但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是一种纯朴的好意。“不麻烦!"竹本摆摆手,发梢的石膏粉簌簌落下,“我的作品就在展区,虽然已经展出了,但我还在偷偷完善呢。"他咧开嘴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莫名让人联想到活泼敦厚的柴犬,非常有感染力。神矢苍介接受了他的好意,穿过长廊时,竹本热情地为他介绍着沿途各个学院的建筑风格。
他的解说并不专业,但充满个人见解,时而停下来指出某个特别的建筑细节,让神矢苍介这种对建筑不是很了解的人都觉得非常有意思。经过陶艺教室时,一阵有节奏的转盘声吸引了神矢的注意。透过玻璃窗,他们看见一个女生正全神贯注地揉捏着陶土。泥浆飞溅到她的围裙和脸颊上,她却浑然不觉。
在她灵巧的十指间,一个造型粗犷却线条细腻的巨型陶碗正在慢慢成形。“好强的表现力!“神矢不由惊叹道。陶碗粗犷中带着细致的造型,极具美感,即使不了解难度,但看着对方纤细的手下慢慢诞生一个巨大的艺术品,这和原始的生命力让他胸腔发烫。
“这是亚由美学姐,她是陶艺系非常厉害的学生,不过已经毕业了"竹本佑太笑着给他介绍着,话音未落,巨碗突然倾斜,在转盘上瘫成一堆软泥。神矢心头一紧,却见那个女生只是甩甩手,毫不犹豫地重新开始。“你们做艺术创作时…“神矢盯着失败的陶土,突然问道,“会考虑市场价值吗?”
竹本佑太思考了几秒:“嗯,每个人都不一样……我只会想,′这样表达能让人感到幸福吗?'"他又接着说道“当然,回归到日常生活时,又希望自己的生活可以更好,更成功一些。”
他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却掩不住迷茫的陌生人,突然笑了:“要去看看我的作品吗?”
神矢点了点头,跟着对方走到了其中一个展览的建筑物内。这是……塔?
对方的作品出乎意料的是一座远看非常朴素的小塔,走近看却非常的细致,平和。似乎能感受到主人的心境。
塔身由多种结构和材质构成,石膏,木头,金属。直直向上,近看时比自己想象地更高。
“是不是很平凡。“灰白色头发的朴素青年笑了一下“我不是那么有才华的创作者。”
“不,“神矢的目光流连在塔身细微的纹路上,“这是个……非常诚实的作品。”
没有取巧,没有敷衍,每一处接缝都透着近乎固执的认真。他忽然觉得,这座塔就像是眼前这个青年的立体投影一-拙朴,诚恳。“要建多高?“神矢仰头,塔尖离十多米高的展厅天花板还有段距离。“到顶为止。“竹本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只要搭好比塔更高的脚手架,剩下的就是每天重复--"他比划着堆叠的动作,“枯燥,但很纯粹。只要不停下,就总有完成的一天。“他看着塔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