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仪望向河面,嘴角轻扬,眸光婉转,只觉心中愉悦。她轻声道,“今晚.……月色真美。”
沈尧睫毛低垂,没有回应。
气氛有些古怪。
林妙仪想再开口,却见沈尧已经抬起头正深深的凝视着她。她腼腆地笑。
又伸出手将碎发掖在耳后,珍珠耳饰和金蕾丝镶宝荷叶簪再配上她身上红色的牡丹金丝裙,更衬的她连眉眼温婉柔和。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她很少穿的这样艳丽,从来都是素雅清淡。而沈尧明白,她的打扮是为了自己。
他别过脸,目光看向远处,声音一改往日的戏谑,而是带着冷淡与凉薄,“林妙仪,你对我……了解有多少?”
林妙仪不解得望着他,只是那双原本应该是热烈的目光里却看不出一点情欲。
不对。
那不是要表白时该有的眼神。
林妙仪隐约感觉到今日沈尧叫她出来,并不是为了表明心心意。她炙热跳动的心一点点地……沉到了底。
她垂下眼,看向精心准备的裙子,只觉上面绣着的牡丹花是那么的讽刺。当她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已是一片平静,再没有了刚才的欣喜,她望向河面,波澜壮阔中,她一字一句,“我只知道,你是先太子之子,十年前去往安国为质。”
身旁再没了回应。
风声阵阵,沈尧的衣摆与林妙仪的罗裙交织在一起,迎风飘起。直到很久,林妙仪才听到耳边再次传来沈尧沙哑地声音,他琥珀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她,嘴边噙着一抹冷笑,
“林妙仪,你心有七窍玲珑,难道……就真的从来没怀疑过我吗?”“我并非良人。”
林妙仪愣在原地,她呼吸停顿,心脏好似慢了一拍,仿佛眼前所有事物被定格,耳边传来嗡嗡的响动,她用力地扶着护栏,指甲深深地嵌在雕花里,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她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那一瞬间,她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就是疼,五脏六腑都扭曲在一起。沈尧说的对,她不是没怀疑过,而是……不敢。比如说沈尧为什么一而再再二三地试探她失忆,又比如说他为什么没有在去冀州的路上而是出现在了十万大山里。
其实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多年不寻常的经历让她早已变得敏感多疑。她固执的认为是自己想多了。
沈尧也只不过是一个有一点点小秘密的王爷而已。人就是这样,当你喜欢上一个人时,他在你心中的优点会被无限放大,而缺点则被隐藏起来。
林妙仪回忆起过去的一点一滴,不对,他……分明是喜欢她的,她不甘心,“我想知道为什么。”
沈尧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她的眼神里蓄满悲伤,精致的妆容也几乎破碎,可沈尧的眼里却只剩薄情寡义,
“为了权力。
林妙仪,我过够了那种被人遗忘的日子。
不甘心此生碌碌无为,我想回到都城,我要站在最高处。情爱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你帮不了我,我们不是同路人。”
不是同路人?
林妙仪此刻只想笑,她额前的刘海再次被吹落下来,在眼前翻飞。沈尧甚至都没有问过她,就认定了与她不是同路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近日一直觉得心中憋了一口气,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如今真相摆在面前,她反倒轻松不少。或许沈尧说的对吧,她一生只想做个闲云隐鹤,哪怕是当个江湖草莽居士,过得亦是十二分之精彩。
却唯独不爱权利。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幸好,没有越陷越深。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等重新再睁开时,只剩一股寒意,她对上沈尧的视线,声音也恢复了冷清,“既如此,那臣女就祝荣王殿下,早日得偿所愿了。”
她转过身。
“等等。”
沈尧却将手伸入怀中,拿出一样东西,然后在她面前慢慢展开。“从此物归原主,两不相欠。”
一支玉簪静静地,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那是一支很普通的玉簪,簪子的尾部雕刻着一朵海棠花,花纹表面的纹路已经光滑,月光照在上面泛出凛冽的光。
那支簪子林妙仪记得。
它最后一次出现时,她曾把它插入狼的喉咙里。她本以为它已经遗失了,却没想到原来在沈尧那。失而复得与一厢情愿同时发生。
一时之间林妙仪竞不知自己是喜还是悲。
她伸出手握紧她的簪子,却被对面的什么东西晃到了眼。月光下,她总觉得沈尧身后似有银光闪动。她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是什么。
却看见……一支冷箭向她射来。
沈尧看出她的不对劲,耳边也似听到风声,他心中暗道不好,猛地伸出手将林妙仪死死地抱入怀中,却不曾想,林妙仪居然……将他推了出去。一支箭直直的贯穿了她的肩膀,随后钉在了后方的枯树上。箭上的力量深厚,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然后……从桥上坠落。她落水前的最后一眼,是沈尧惊慌的脸,和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林妙仪!”
林妙仪嘴边扬起一抹笑意。
还好,还好这次不是沈尧,她也总算……救了他一次。果真是两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