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饮棠低低地说:“和时月白他们讲一声,我去外面看看。”阴影里蝴蝶翅翼的磷光一闪,经由徐三花这个共同意志,徐饮棠的口信被一秒同步到了跟在时月白他们身边的蝴蝶之中,很快又传递回了时月白“注意安全,保持联系″的回信。
不过徐三花看了那么半天徐小乖和徐二宝跟妈妈贴贴,好不容易被妈妈想起来,当然不会甘心只传个信就接着当背景板,几只蝴蝶扑棱棱从阴影里飞出,也不急着去争抢妈妈身边的位置,反而往更远的地方飞过去,追逐徐饮棠放出去当探路绳的触须。
飞飞~三花和妈妈一起飞飞~
本质是阴影中本体倒影的蝴蝶轻盈得像一阵风,哪怕是翅翼比徐饮棠手掌还大一圈的品种也几乎没有任何重量,触须很乐意和蝴蝶们一起飞,血色的月光下蝴蝶的翅翼也泛着淡淡的红。
直到飞到了痕迹最终中断下来的地方,蝴蝶们才依依不舍地跟触须亲亲蹭蹭,重又隐没进了阴影中。
没有和妈妈直接贴贴,但亲近的效果胜似和妈妈直接贴贴。蝴蝶的形态和习性都决定了徐三花很难在争抢妈妈怀抱时赢过徐小乖和徐二宝,甚至一定程度上连徐四喜rua起来都比轻飘飘的蝴蝶更有手感,因此放弃正面战场选择侧面进攻才是正确的战术,妈妈的触须和它的蝴蝶适应良好,其他哪个崽也都不能和它一样轻盈灵活地和触须一起飞飞。嘻。
觉察到徐三花得意的模样,徐二宝愤愤地咬紧了一口乳牙,它自己还没觉得牙根咬得疼,先被徐饮棠警告地拍了下脑袋,讪讪地松开嘴里的皮肉,讨好地舔了舔自己咬出来的小牙印。
自从徐二宝长牙,三五不时地徐饮棠就得被这么咬几口,只是又弹了下它的小脑袋瓜也没多少计较,蹲下身专心地研究起死亡痕迹消失的所在。他的触须追着死亡的痕迹一同钻进了操场跑道最角落的排水口,在排水管里面前进了大约十几米,停在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迟疑地停了下来。死亡的气息在管道里变得淡而散,混乱得如同打成了死结的线团找不到头,好像余空游在管道里无处不在,又好像隔着很远很远,才会只有这么一点点的气息留存。
要找的也许并非传统定义里的尸体。徐饮棠想。已知余空游的皮在密室的机器里,骨头装在许仲平的皮囊中,剩下肉脂肪内脏等等部分极好处理,混在厨余垃圾或者剁成臊子下水道里一冲,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唔……剁碎了一一
在管道里游走的触须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排水管道里面只有污水污泥垃圾外加一些虫子老鼠留下的痕迹,连一根余空游的头发丝都找不着。再复习一遍余空游对自己死亡的描述一一
“黑暗”
“寒冷”
“老鼠从他的身上爬过去”
“有风吹过,有人的声音在他的上面”
“死亡的同时,有施工正在进行着”
徐饮棠抬眼看去,他所站的这一块区域,跑道上的塑胶粒颜色格外明亮一止匕
莫名出现的厨余垃圾会引起怀疑,冲进下水道也有堵住管道或者血水碎肉反上来被发现的风险,此外下水道里那些乱吃乱跑的老鼠也是暴露的隐患。但如果附近正好有一块地方浇筑了大量水泥,正露天晾干着,像一个死亡泳池。
那么再没有比之更好的藏尸地点了。
扒皮拆骨后的肉块内脏倒进水泥里,仔细把每一块都沉到底,有血水的颜色漂起来也不用担心,水泥晾干后会涂上一层防水材料,再摊铺厚厚的底胶,最后还要喷涂一层表面防滑颗粒,把所有的异常掩盖得天衣无缝。即便有朝一日操场被整个翻起来掘地三尺,那些肉块内脏也早就腐烂得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东西了。
现在剩下的仅有一个问题了。
被扒皮拆骨仅剩下肉块,人类概念里绝对死得不能再死的余空游,要怎么才会再死一次呢。
徐饮棠向后退了两步,平静地注视着那块区域。红色细碎的塑胶粒莫名泛起了肉糜一般的质感,软烂得像是一片未干的水泥沼泽,咕嘟咕嘟地翻涌搅动,发出粘腻的悚然声响。
徐二宝的眼珠盯着那里,不像看到食物的兴奋当然也没有半分恐惧,新奇地像看到了大变活人,用鼻头顶着妈妈的手指展示自己的大发现。余叔叔!
幼崽的视角里,那片涌动粘腻的沼泽像极了余空游卸妆后的素颜,只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它没有用生或死来界定这片沼泽,却毫不犹豫地将其与余空游的存在重合。三病区顶层病房的田娇,地下室的鬼女神像。明明时月白还没来得及跟徐饮棠提起这桩事情,徐饮棠的脑回路却与他合并到了同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他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情。
一一当许仲平意识到余空游的骨头一直藏在他的身体里时,他找到了“余老师",但是系统的赌局没有出现任何他赌赢了的信息。确定的规则系统也无法明目张胆地违背,除非……那只是个幌子。
他眼前这一片扩散涌动的血肉沼泽,才是系统真正想要的"余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