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第二百二十九章
子玉的夫郎一直等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也没有等到子玉回来。因为天才蒙蒙亮,连公鸡都还没醒的时候,一架皇宫里来的马车已经悄悄从府里带走了年轻的主夫和他刚会走路的女儿。将明未明的晨光熹微,从暗处飘散而出的雾气昏沉,丝丝缕缕浸透了海水似的湿腥气。侍从冷漠苍白的面孔浮在在阴影与雾气里,像是一张又一张了无生气的面具。
尚且年幼的孩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揉着困倦惺忪的睡眼左右看着,仿佛有什么极恐怖的东西映在了那双干净懵懂的眼睛里,令她忍不住鸣呜咽咽地哭起来年轻的主夫不安地抱紧孩子,一边小声地哄着一边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袖子里的匕首把他的手心格得生疼。
晨雾的掩护下,一共有三辆装满孩子哭声和满脸不安的内眷的马车从不同的方向驶来,无声无息地没入那个烟笼雾罩,混沌一片的皇宫。子玉彻夜未眠,天没亮就站在了路口等着,伸着脖子望眼欲穿。她是希望自己谁也等不到的,希望夫郎能大发神威干掉宫里派去的那些侍从带着孩子逃走,但理性上她却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柔弱的夫郎在那群力大如牛的侍从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带进宫里和自己"团聚”。一阵风吹过,子玉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宫里的风要比外面更加阴冷,寒意直往骨头里钻。虽然她竭力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宛如大病一场的惨白脸色还是把她的夫郎吓了一跳一一甚至昨天早上她被召进宫时还满头乌黑的秀发,此刻都能看到厂根冒出来的白色。
进了宫门,哭个不停的孩子一下就没了声响,哭累了般耷拉下眼皮,神情安宁好似做着什么美梦似的。
子玉接过了孩子,带着自己的夫郎到自己被分配的宫殿安顿下来。他们的新住处离宫门不太远,走几步就到了,宫殿宽敞,雕梁画栋,有种令人一一至少令她那位年轻但不傻的夫郎不安一一的奢华,他惶然地看向子玉,期盼着家里的顶梁柱能解释点什么让他安心些。
“好吧…"子玉斟酌了好一会,才深吸一口气开口,脸上的表情复杂得一张饼图承载不下,语气更加复杂而沉重地开口,“有件好事,也有件坏事,你想先听哪个?”
好事就是,她和她的二十七姐以及五十五弟,成了最后有机会当皇帝的三个人。
坏事也是,那个比火坑还要命的皇位掉到她头上的概率,从所有兄弟姐妹都死光了才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可能,变成了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四舍五入一下,她现在竞也算个太女了。她的夫郎也被这消息惊了一惊,好一会才回过神,反握住她的手,轻声细语安慰起她来,“会有办法的,我们都还好好儿的……总会有办法的。”比起子玉那些没能通过面试或者笔试被淘汰,被当场拖走生死不明的兄弟姐妹们,至少她人还好好地活着。
子玉如是自我安慰一番,眼神往边上站着的侍从们瞥了一眼,更加小心地斟酌着措辞,和夫郎回顾起那场荒诞到像个怪梦的“皇帝候选人面试”。她不敢细说,心里的那些揣测疑虑谁也不知道对所有人都好。皇后、贵妃如此作为,显然所图非小,悄无声息就控制了整个皇宫的手段更是叫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什么披了人皮的精怪,甚至子玉只要稍微回想起那个宫殿,那种凝固腥臭、蒙了一层光怪陆离滤镜的空气便会胀满她的肺,恐惧狠狠攥住她的心脏。所以她只敢让夫郎知道皇后贵妃、还有皇后的陪嫁大丫鬟和陪嫁嬷嬷绝对绝对不能得罪,必须小心再小心地对待,又唯恐自己说得太多吓到了夫郎,反而可能闹出事来。
毕竟她的二十七姐和五十五弟可没有她这么聪明,能看出皇位不是什么好东西,事实上当知道皇位有那么三分之一的机会落在他们头上时,蓬勃而出的贪欲和野心甚至盖过了恐惧。
表现在外,就是脸上那股扭曲到狰狞,失智一般的狂喜。子玉理解不了。
就像自诩经验丰富,对皇位斗争有着充分认知的林珂,也不太能够理解那两个人是如何做到恐惧到狂喜的无缝切换。徐饮棠他们倒是对这种变脸习以为常,远程观看了直播的花花和甜甜还指指点点表示这表情包不错一-副本里会变脸的表情包、啊不,NPC才是好NPC,喜怒不形于色的往往直接跟危险画等号。
当天的早朝上,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下首,大殿里臣子们的上面,又宽又长的御阶之上,并排摆上了三套一模一样的桌椅。坐在桌后的是大臣们熟悉或不怎么熟悉的三位皇子皇女,面如死灰的皇帝在龙椅上落座,一言不发,边上同样面色灰白僵硬的内侍展开手里的圣旨,一字一句地宣读。
大致意思就是皇帝身体欠佳从今天开始静养,坐在下面的三个是他选出来的继位者候选,此后一应朝政都交由他们三个处理,当然考虑到这三个孩子年轻没经验,他还安排了才华出众的皇后和贵妃垂帘听政,并且从三个人中选出最伊秀的那个继承皇位。
钦此。
这么一道堪称荒唐离谱的圣旨一出,下面大臣们都该炸开了锅才对,可按理说该跳出来的人谁也没跳出来,所有人都像是太过震惊而反应不能,耳朵徒劳地捕捉着空气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