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楼船上的人,这时基本已经死伤殆尽,看着船舱里堆满的火药,范闲手心已经稍微沁出了一层冷汗,如果这些火药被点燃后随着北齐楼船冲到岸边停驻的七八艘军粮船里,到时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范闲俯下身子,仔细检查火药木箱上的封漆,一眼瞧见木料边缘刻着细小的“锦衣卫”标记,这和先前王启年提及的北齐锦衣卫完全吻合,今天这艘楼船承担的就是对庆国军粮船的破坏行动。
现在庆国和北齐两国交战的前线,庆国北伐态势一往无前,得胜已成定局,北齐小皇帝已经将大将军上杉虎调回上京城,朝中大量求和的官员人数占据上风,没想到北齐锦衣卫还不死心,想要利用潜伏在庆国的北齐密探,暗中针对庆国进行破坏行动。
想到这里,范闲摇了摇头,两国交战根本还是国力为先,从古至今比拼的都不单单是军队实力或者间谍情报能力,这两方面在一场大战争中能起到重要作用,可是决定一场大战争最终胜负的关键,还在于两国的综合国力。
熟读典籍的范闲对这件事情再清楚不过,就像他以前熟读三国历史,明白北方曹操哪怕在赤壁之战失败一场,短时间内难以将蜀汉和东吴统一。
但在汉代经济和人口重心都在北方,曹操可以在赤壁之战失败一次,等到几年休养生息过后,往后的魏国仍旧能对东吴和蜀汉进行征讨,最终直至覆灭其余两国彻底统一天下。
这种情况就像现在的庆国和北齐,庆国有叶轻眉留下的内库先进技术和经济实力,一两次北伐战争可能短时间内无法将北齐覆灭,可像这样一点点儿切香肠,庆国迟早都会将北齐统一。
这种情况不以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北齐锦衣卫镇抚使沈重,尽管在暗处与庆国鉴查院斗得不相上下,甚至能利用北齐暗探对庆国军粮船进行破坏行动,不过沈重能做的事情已经到此为止了。
利用密探可以在暗中对庆国造成一些麻烦,甚至可以说是困扰,不过想要就此改变战局还是痴人说梦,退一万步讲,就算这次北齐暗探的行动成功,最终炸毁了庆国七八艘军粮船,能困扰庆国一时半会。可用不了几天,庆国内库很快就能调集更多军粮船,载着从各地征集上来的粮草,再次运往庆国和北齐交战的前线,让庆国将士没有缺少粮草的后顾之忧,最终无非是让北齐战败拖延几天,对最终结果没有多少改变。
范闲对此心知肚明,他知道远在北齐,自己素未谋面的锦衣卫镇抚使沈重,当然也知道这场战事的结果,不过沈重身为北齐锦衣卫镇抚使,掌管北齐所有的情报行动,他要是不在战争中发挥一点儿作用,实在说不过去。
“两国相争,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范闲鼻尖微微耸动,轻嗅到江风裹挟着浓重血腥味涌入鼻腔,他刚刚抬起头,就看到高达率领虎卫,将最后几名试图跳江逃窜的黑衣人按在甲板上,长刀死死架在几名黑衣人的脖颈,江风吹过锐利刀锋发出的金属铮鸣,与江水呜咽交织成一片。
“少爷,共擒获三名活口,其余十七人尽数伏诛。”高达大步上前,向范闲拱手禀报,身着劲装的护卫身上,还有血珠顺着衣角滴落在楼船甲板上,流下来的都是北齐暗探的血液。
前来的高达目光扫过船舱内满地的火药箱,眉头拧成了个川字,沉声开口:“北齐锦衣卫这次还真是下了血本,船舱里这些黑火威力惊人,要是真的全被引爆,到时候不仅七八艘军粮船难保,怕是夷陵城的江岸港口都要被掀翻。”
范闲点了点头,他同样心有余悸,不敢想象这些火药如果在夷陵城江岸点燃,忙碌了一天还有许多在岸边休息的码头力工,到时候恐怕死伤惨重。
他的手指在火药箱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深吸一口气说道:“把活口带进来,分开审问,另外让王启年速带官府的人来清点现场,这些黑火和船身构造,都得留作证据。”
范闲话音刚落,客栈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夜色中隐约可见数十名身着青色公服的衙役们,举着火把奔袭而来,为首的第一人正是夷陵知府,看来应该是王启年动用鉴查院令牌,将夷陵城地方官府的人调了过来。
夷陵知府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不似一般文臣一样羸弱,居然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一路疾奔,看得出来应该具有几分武艺。
来到江岸边上,夷陵知府立刻翻身下马,眼见江面上军粮船歪歪斜斜搁浅在岸边,北齐楼船甲板上血迹斑斑,吓得他脸色煞白,快步走到范闲面前拱手行礼,声音发颤:“不知是小范大人在此,下官周康护城不力,险些酿成大祸,还望大人降罪。”
夷陵知府方才被王启年叫来的时候,已经从王启年那边得知,最近京都中风头最盛的户部尚书私生子范闲,前往西南地区赴任途中,经过自己管辖的夷陵城时,破获了一场北齐锦衣卫针对庆国军粮船的破坏行动。
他又看到了王启年亮出的鉴查院令牌,明白对方不是作假,吓得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慌忙领着官府所有衙役,前来处理后续事情。
事情牵扯到北齐锦衣卫和庆国北伐战事,稍有不慎就是贻误战机的杀头大罪,夷陵知府可不敢掉以轻心。
“周知府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