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于国无利,乃是国之蠹虫,这是已有定论之事,陆贾前言还说商人不事生产,后言便讲商人能增加天下米粮布匹之总数,岂非是自相矛盾?
叔孙通闻言只觉可笑。
至于后面说什么,若能证明云云,让他亲笔写下商人有利于天下的文章,并登报传扬天下,那就更是可笑了!
“若你真能真能证明商人能增加米粮布匹的总数,老夫不仅写,还在尚学宫亲自与学生授课!”叔孙通端坐在那里,冷笑道,“可若陆院长你证明不了呢?又当如何?”
盖邱抓起一把瓜子,磕了一颗。
“咔哒——”
嗑瓜子的声音并不大,但很清脆。
这瓜子炒得很好。
原本这气氛就很紧张了,叔孙通登门为客,却与主人家争执起来。
盖邱却若无其事看戏的模样,他好像就是来嗑瓜子喝茶的……
叔孙通听到嗑瓜子的声音,眼角微微一跳,有些不悦……
“嚓嚓——”
又是一阵短促的清脆声响。
叔孙通眉头微皱,目光落在了盖邱身上。
盖邱又一颗瓜子塞进嘴里,见叔孙通朝他望来。
“嚓嚓——”
“先生不必管在下,你们讨论便是。”
盖邱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模样,反而是满脸笑容。
他与陆贾关系不错,早就听过那套《辩商》的理论了,后面是怎么的结局,他早已料到。
陆贾胸有成竹,笑道:“若在下证明不了,那在下便向陛下辞去科农院院长一职,一生不入朝堂!”
淳于越心里咯噔一跳。
完了!要出事!
他虽然也想不明白,商人怎么就能增加生产了,但皇帝料到他们会来陆府啊!
那是皇帝啊!
也就是说,他们如今的一言一行可能都在皇帝的预料之中。
陆贾和叔孙通所说的话,可能全在皇帝的预料之中。
那么问题就来了,皇帝会让刚刚封的科农院院长辞官?
皇帝是想让他们儒家进入报社写文章!
想明白这些问题之后,淳于越已经预见了结局。
主要是赵凌给他的感觉过于高深,仿佛满朝臣子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若将今日论点作为一场辩论,哪怕淳于越什么都没想起来,他也认为,叔孙通输了!
“一言为定!那便请陆院长言汝之高见!”叔孙通的神色似乎平复了下来,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认真地看着陆贾,一副求教的模样。
陆贾这才说道:“那学生便打个比方,若先生擅长耕田,先生一年可种出25石粮食,学生擅长织布,一年可织10匹布。”
“先生为免饥寒,便需得再织布,粮食便只能种出15石,因不善织布,便只能织布2匹。”
“而学生为了不受饥饿,哪怕不善耕田,也只得耕田,便只能分出织布的时间来耕田,于是布只能织5匹,粮食只获3石。”
淳于越和叔孙通他们全都愣住了,露出思索的神色。
好像哪里不对!
粮食和布匹的产量减少了!
原本的两个人可以生产出25石粮食,10匹布。
然后怎么就变成了18石粮食,7匹布?
术业有专攻,这个道理,三位大儒不会不明白,所以陆贾这个例子并不是胡乱言语。
叔孙通也没有因为陆贾说他耕田云云而生气,因为他本身就要耕田。
“所以……”叔孙通眼前一亮,瞪大了眼睛盯着陆贾,“商人在中间进行交易,让善耕田者耕田,善织布者织布,然后各取所需……”
由此得出的结论便是,没有商人在中间进行买卖,的确会使生产力下降。
陆贾点头道:“朝廷收取市税,关税原本就比田租、口赋更重,如今陛下更是近乎免了农民的田租,因此并不会导致太多的农民去行商,反而只能激励原本的富贵之家和权贵行商,此为平衡之道。”
“农为国之本,但国不可无商!”陆贾继续说道,“若是无商人,那些既不耕田又不织布的匠人,他们得了钱财如何获得粮食和布匹?他们又如何生存?”
“若无匠人,房屋宫殿又叫谁来修建?”
“《管子·小匡》中也有言,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
管仲对齐桓公曾主张士、农、工、商四民应分业定居,各自传承技能,并认为四民在维系国家运转中的作用无高低之分。
叔孙通有些失神,嘴唇微微颤动,喃喃自语:“一人一年竟然多出七石粮食,三匹布?若是放眼天下……”
陆贾:“……”
不是?!你还在想布匹和粮食的事?
淳于越和伏生望着陆贾,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们苦学儒经,却也并不是腐朽之人,道理一说便通。
商人的存在便是让精于做某事的人专心做某事,从而提高生产效率,再由商人从中买卖。
而商人进行买卖这个过程中的确也会获利,但朝廷也从中收取了高额的市税和关税。
如此国库才能充盈!
赵凌登基之后,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