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城门!”
命令像一道冰锥,瞬间刺穿了所有守军昏沉麻木的神经。
时间仿佛凝固了。
负责绞盘闸门的几个士兵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茫然。
开城门?
五千铁浮屠就在眼皮底下磨刀霍霍,此刻洞开城门,与引颈就戮何异?
他们僵在原地,手悬在冰冷的粗大铁链上,仿佛那链条烫手。
“开城门!”
虞允文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再震。
那锐利的目光扫过士兵惨白的脸,带着一种不容抗拒、不容置疑的威压,“立刻!执行军令!”
士兵们被这声断喝惊得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和军令的威压在脑中激烈撕扯。
其中一个年轻的士兵,牙齿咯咯作响,颤抖的手终于抓住了冰冷的铁链,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就在他指尖触及铁链,那沉重的摩擦声即将响起的刹那——
“住手!我看哪个敢动!”
一声暴怒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裹挟着狂暴的劲风席卷而来!
监军张太尉那高大壮硕的身躯,如同一头发狂的巨熊,撞开挡路的士兵,瞬间冲到虞允文面前。
他锃亮的山文甲在微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头盔下那张粗犷的脸因极致的愤怒扭曲涨红,双目圆睁,喷薄而出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之人烧成灰烬。
没有任何言语的缓冲,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猛地一把攥住了虞允文刚刚抬起、准备再次下令的手臂!
力道之大,让虞允文绯袍的袖口瞬间绷紧变形,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虞允文!”
张太尉的吼声震得近旁的士兵耳中嗡嗡作响,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对方脸上,
“你疯了?!失心疯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看城外!那是五千条饿红了眼的金狗!刀是磨快的!箭是上弦的!就等着我们露出半点破绽,好扑上来将扬州生吞活剥!这个时候,你下令开城门?你安的什么心?!”
他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另一只手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虞允文的鼻尖,声音因极度的惊惧和暴怒而剧烈颤抖,充满了末日般的绝望:“城门一开,金贼铁骑转瞬即至!扬州城!这满城百万的父老乡亲!大宋东南半壁江山最后的屏障!顷刻间就要化为齑粉!葬送在你这一道乱命之下!你…你…”
他猛地凑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虞允文沉静的双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淬毒匕首,“尔欲献城降金乎?!说!你是不是想学那千刀万剐的刘整,拿我扬州城百万生灵的性命,去换你金贼帐下的富贵前程?!尔欲献城耶?!”
“献城降金”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足以毁灭一切的指控,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空气瞬间冻结成冰,时间似乎停滞了。
城头上所有士兵都倒抽一口冷气,心跳仿佛停止,惊恐欲绝的目光在剑拔弩张的两位大人之间来回扫视,连呼吸都屏住了。
冰冷的剑锋带着金属特有的腥气,紧贴着虞允文颈侧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那寒意似乎能冻僵血液。
张太尉握剑的手因为狂怒而青筋暴起,微微颤抖,剑尖在虞允文颈上压出一道细微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白痕。
然而,被剑指咽喉的虞允文,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恐惧或慌乱。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只有一片沉凝如冰湖的平静,甚至透出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
他没有试图挣脱手臂上的钳制,也没有后退半步。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未被抓住的手,动作沉稳得如同拂去尘埃。
就在张太尉以为他要辩解或求饶的瞬间,那只手却快如闪电,猛地向上反扣,不是去格挡剑刃,而是精准地一把攥住了紧贴自己脖颈的冰冷剑身!
五指瞬间收拢!
锋利的剑刃割破了他手掌的皮肉,鲜血立刻顺着指缝涌出,沿着寒光闪闪的剑脊蜿蜒流下,一滴,两滴,沉重地砸在布满尘土的城砖上,晕开刺目的红点。
这无声的流血,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冲击力。
剧痛让虞允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他攥着剑身的手却纹丝不动,反而更紧了几分,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钢铁嵌入自己的骨血。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张太尉熊熊燃烧的怒火,直刺其灵魂深处。
“张太尉!”
这声音并不洪亮,却奇异地盖过了张太尉粗重的喘息和城外隐隐传来的金军喧嚣。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暴怒中的张太尉和被剑指咽喉的虞允文,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只见通往城下的石阶口,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
她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清丽却覆着一层寒霜,正是赵清凤。
她显然已在阶口静立片刻,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尽收眼底。
士兵们下意识地向两侧分开,为她让出一条通路。
赵清凤步伐沉稳,一步步踏上城头,径直走向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