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舌,长公主却夹了一片鱼生到她碗里,道:“刚钓上来的鲷鱼,来尝个鲜。”
那鱼片鲜嫩细白,切得如蝉翼一般薄。透过鱼肉,碗里的海棠花清晰可见。小碟子里另有绿色的酱,便是芥末了。
在古代,生鱼片又被称鱼生、鱼脍、脍或鲶。长久以来,它一直是中国古代人民的美食。
苏轼得了红眼病,大夫嘱咐他不可吃生鱼片,他却说:“不吃的话,我的嘴不答应;吃了的话,我的眼睛不答应。这可如何是好?"[2]这些历史,江清澜是知道的,但考虑到此地没有抗生素,她一直对生食比较排斥。平时也不准团团吃。
此时,长公主夹菜,她不能拒绝,便略沾了些芥末,尝了一块。鱼生清鲜中带着一丝丝回甜,肉质细腻、入口即化。因为没有丁点儿腥味儿,让人恍觉,不是在吃肉,而在吃什么有着肉香味儿的果物。
确实别有风味,勿怪乎爱鱼生者众。
长公主又介绍了炉焙鸡、水晶脍、灌汤包数种临安地道美食。所谓炉焙鸡,由蜜汁腌制过的仔鸡,在炉火慢烤而成。有婢子上手轻轻撕开,裹挟着果木烟香的热气蒸腾而起,直往鼻子里钻。外皮焦黄呈琥珀色,十分酥脆。内里却嫩滑多汁,淌出晶晶亮的汁水,令人食指大动。
灌汤包与现代的颇为相似。
小骨碟里,只放了一个包子,就占满了。那包子灌了满满的蟹黄汤汁,正微微晃动着。透过极薄的皮儿,清晰可见。水晶脍就更有意思了。
“脍”的本意是切得很细的鱼、肉。孔子有所谓的"脍不厌细”。也就是说,这道菜最后是切成细丝的。
“水晶”则形容此菜成品透明,犹如水晶。原来,“水晶脍"就是加了鸡肉、火腿、胡萝卜等物的猪皮冻,再切成细丝。这道菜,瞧上去晶莹剔透,吃起来则软滑爽口,是此时宫廷中颇为流行的凉菜。
江清澜将几种佳肴各尝了一点儿,心道:
宫中流行的高档菜肴,以这种精致取胜,她与张月娘所擅长的,却偏市井的口味。
再加上她自己的私心,杏花饭馆儿是无法走精致、高档路线的。如果既想赚更多的钱,又想隐居幕后,开加盟店,或许是个不错的想法。她们一边经营杏花饭馆儿,一边贩卖中式快餐一一如大米先生的经营模式创意。
从中抽成,轻松就能把钱赚了。
长公主洞察人心,与江清澜也算熟识了。见她眼神飘忽,像在神游般,就笑道:“又在想你的生意啦?”
江清澜莞尔一笑:“殿下恕罪,妾老爱想琢磨生意上的事。赚钱倒是其次,只是有个事做,觉得有趣些。”
长公主叹口气:“你倒是有趣,我是无聊得很。”“世人都想生儿子,当年,我怀孕的时候,只盼着生个女儿。闲暇时候能和我养养花、煮煮茶什么的,哪知道呢,几个都是儿子!钦!”她拉起江清澜的手,软语道:“如今,我没有女儿,你也没有娘,你一一可愿意做我的女儿?”
江清澜心中一震,忙从生意经中回过神来。她是什么身份,敢做安国长公主的女儿?
这世上,可能有无缘无故的恨,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长公主万不会吃几顿饭,就喜爱她到这程度上。江清澜一双眼睛如罥烟笼露,写满迷茫。
接着,就抽手出来,在地上拜倒:“殿下抬爱,妾不胜感激,亦十分惶恐…还请殿下明示。”
长公主叹口气,扶起她:“你这人,总是那么谨慎小心,说了不必跪拜的。”
“我自然是因为喜爱你,才这么说的。如果你非要问个明白,那我直说了,跟你父亲江渊也有一点儿关系。他性情耿直,我是敬佩的。”见江清澜还怔怔的,她又解释道:“你放心,官家那里我已经说通了。”“官家其实也很欣赏你父亲,只是把他流放去琼州。其实啊,官家早想好了,把他性子磨一磨,过几年便让他回来。”“偏他脑子太拧,非要以死明志。他死后,你别看官家发了好大脾气,其实也后悔得很。不然,怎么我一说,他就不再追究了?”长公主说得诚恳,江清澜仍是不信。
难道说,长公主这是得官家授意,要给她一个身份?以此来向天下清流服个软、给朝中武官暗示?
云波诡谲的朝堂斗争中,不是没有敬佩与欣赏,可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长公主与她接触几次,了解她这谨小慎微的性子。见她心事重重,显然是又想多了,索性道:
“你是个聪明孩子,但有时候也想得太多、太远了。”“那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现在,我是真心诚意地喜欢你,想让你多陪陪我。最开始嘛,确实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江清澜有了不好的预感,心脏怦怦乱跳。谁有那般大的面子,请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作托?“东平王府的谢世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看着混不吝,心却最是纯真。是他托我给你一个身份,好让你嫁给他。”谁?!
江清澜如遭五雷轰顶。什么谢世子?什么东平王府?她对“谢世子”东平王府”这些字眼儿,只有些遥远的零星回忆。最早的时候,候潮门外,她随王蕙娘去做斋菜。一个额系红巾的郎君骑马飞驰,差点儿把她撞到。
钱君君说,那是谢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