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不想吓到她？是了。
阮白渺恍然。
他明明可以说话却一直沉默，是因为那些在他身体里的、属于她的血，被优先用来修复了最表层的皮囊。他没有其他血可以修复内里，所以……所以那些她看不见的、隐藏在皮囊之下的地方……都还是烂的啊。
否则怎么会一开口，血就直接从嘴角掉出来？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割开她的腹腔，内脏在钝痛中痉挛，喉间翻涌的苦味几乎灼穿她整个食道。阮白渺缓缓抬眼，望进那双浑浊的玻璃体眼球，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般嘶哑地开口。
“你需要我的血。”
谢怀周如冻僵的尸骸般静立。
阮白渺抬起手臂，将皮肤上那道蜿蜒的暗红色沟壑放到他面前：“你需要这个。"字音轻颤，充满惊骇和恍然，“对不对？”仿佛一个世纪这么久。
终于一一
谢怀周头颅慢慢垂下，灰翳覆盖的瞳孔精准锁定她暴露在光线下的手臂。当他俯身时，阮白渺每一块肌肉都已经完全紧绷，可她的手臂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疯了似的迎向那张开的、森白的齿列。预想中的撕裂痛苦没有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湿润的柔软触感。
阮白渺瞪大眼。
谢怀周的口腔中，那条本该残缺的舌头此刻竞完好地探了出来。猩红的舌尖滚烫灼人，重重碾过她手臂上干涸的血液。唾液随着舌面往下，将那些暗红的血痕重新融化成黏腻的细流，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串蜿蜒的反光痕迹。他呼吸越来越重，舌面碾压的力道也越来越沉，犬齿时不时擦过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当他的下颌几乎抵进她袖口，舌尖也即将贴上手臂内侧最脆弱的那片肌肤时一一
“砰！”
噗嗤一声闷响。
阮白渺只觉得脸侧一热，温热的液体已经溅上来。她甚至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双臂已经本能地大大张开，迎向下一秒便倾覆而来的巨大阴影。巨大的重量将她狠狠掼倒在地。
“旁”的一声重响，后脑撞击的声音如同隔着头骨直接敲在大脑皮层上。剧痛的信号还没传递到神经末梢，黑暗便先一步淹没视野。在最后一丝空气被挤出肺腔的时候，浓烈的铁锈味也从喉间冲了出来。眩晕感汹涌而至。
紧接着，剧痛毫无预兆在颈侧爆发，像有根烧红的铁钎捅进动脉。温热的液体喷溅出来，黏腻的咀嚼声紧贴着耳畔响起--那声音湿冷、贪婪，夹杂令人作呕的吮吸声，如同有什么怪物正在疯狂撕咬、吞食她的血肉。阮白渺痛得大脑嗡鸣，眼前一片血色。
“操。”
男人的咒骂突然劈落下来。
紧接着一一
“轰！”
山岳般的重压陡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一一钢筋扭曲的“吱嘎"哀鸣尚未散去，混凝土爆裂的″哗啦"巨响便紧随其后。阮白渺在这天崩地裂的震荡中颤抖，就在她强忍剧痛、用尽力气撑开眼皮的瞬间，一只青筋暴起的大手突然撕裂烟尘，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天旋地转。
她被猛地提起，软绵绵的身体狠狠撞进一堵滚烫的肉墙。浓烈的气味混着血腥味灌进鼻腔，呛得女人当场咳嗽起来。然而对方丝毫不在意她的痛苦，手指用力掐住她下巴往旁边一转，随即就是一声带着血腥味的咋舌。
“宋医生。“男人音调扬了起来，尾音冰冷滑腻，“被丧尸咬过的地方老子能吃吧？不然这么多血就浪费了啊。”
“不建议尝试。”
冷冽的声线像手术刀划破空气，精准地刺入阮白渺逐渐清明的意识：“虽然缺乏直接实验数据，但丧尸接触过的伤口在完全愈合前，很可能会残留活性病毒。以你体内目前的病毒载量，哪怕只是摄入一点微量异株，都可能导致即时尸变。”
“那……
男人声音突然放轻，像毒蛇收起獠牙后的温柔吐信，“舔一舔旁边，总可以吧？”
灼热的鼻息在阮白渺颈侧游走：“就尝一点点…“男人说，嗓音像淬了毒的蜜糖，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可能是牙齿，正若有似无地擦过女人已经自愈完整的部位，激起一片冰冷的颤栗，“毕竞好不容易遇到这么新鲜的，全浪费了多可“明队。”
一声沉沉的呼唤，滞住了正在她颈间徘徊的吐息。阮白渺心跳一沉，如坠冰窟的清醒瞬间席卷全身。她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的鼻尖仍然抵在她皮肤上，犬齿轻咬着那块地方，片刻后才不情不愿地抽离。“廖斌威你最好…嗯？”
一声带着困惑的轻哼打断了男人的质问。短暂的沉默后，对方音量突然拔高，带着夸张的难以置信：“廖斌威一一
“两个星期没摸枪，你准头就已经退步到连丧尸脑袋都瞄不中了？”“比起质疑我的枪法，问题显然是出在谢怀周身上。“男声语气冷静得如校准过的枪管，金属部件咬合的“咔哒”声在停顿间清晰可辩，“以及，爆头不死，大概率也和阮白渺的血有关。”
“……”
这声拖长的鼻音像毒蛇游过脊椎，阮白渺后颈猛地炸开一片鸡皮疙瘩。即使紧闭双眼，她也能在脑海中勾勒出男人此刻的表情一一微微隆起的眉峰下，那双狭长的眼睛一定亮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