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那张黄纸上的鬼画符,又看看柱子那肿得发亮的腿,听着李寡妇压抑的**,眼神剧烈地挣扎着。最终,活生生的惨状压倒了脑子里的条条框框。“…中!”他咬着后槽牙应下,“柱子伤了留下。王猛,刘强!你们俩跟…跟苏楠去!带上家伙!把招子放亮点!”他点了两个还算机灵、症状也轻点的民兵。
后山,大白天也透着股阴森气。树长得歪七扭八,老藤缠得像蛇窝,空气里飘着腐树叶的味儿和…一丝渗人的阴冷。苏楠凭着“识地”那点微弱的感应,再加上对阴气的本能警觉(“通幽”的底子),带着王猛、刘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背阴的湿洼地、烂树根子底下、甚至几座快塌了的荒坟边上,艰难地踅摸着。
“苏…苏郎中,这…这黑不溜秋的蘑菇…真…真能治病?”王猛看着苏楠猫着腰,小心翼翼地从一座塌了半边的坟头后面采下几朵伞盖乌漆嘛黑、散发着一股子棺材板子味的“尸菇”,声音直打颤,腿肚子有点转筋。
“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烂成骨头架子强!”苏楠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自己心里也直打鼓。采那“鬼灯笼”时,差点捅了朽木里一窝半尺长的红头蜈蚣,吓得他差点把筐扔了。挖那“寒露草”更是悬乎,得靠近一处冒着寒气的潭水边,那水冰凉刺骨,苏楠一边挖一边提心吊胆,生怕水里窜出个水鬼把他拖下去。
忙活了小半天,收获勉强凑合一小把乌漆嘛黑的尸菇,几朵蔫了吧唧、绿光微弱的鬼灯笼,一小捆叶片上挂着白霜、摸着冰手的寒露草,还有几株连名字都叫不上、但瞅着就“阴气”十足的杂草。
回到仓库,苏楠立马成了香饽饽。他顾不上累得像条死狗,吆喝着支起一口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大铁锅,倒进去小半锅存下的雨水(井水?谁敢用!)。先把那几块“硫磺金”宝贝疙瘩用石头砸碎,捏着鼻子取了指甲盖那么丁点粉末(多了怕把人毒死),哆哆嗦嗦丢进锅里。然后,严格按照《百草阴鉴》里那几句云山雾罩的记载,把尸菇、鬼灯笼这些“宝贝”草草洗了洗(洗下来的水黑得像墨汁),切巴切巴,一股脑扔进翻滚的水里。最后,他肉疼地掏出那张唯一的“祛阴符”,嘴里念念有词(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念叨的啥玩意儿),指尖那点微芒一闪,符纸“噗”地燃起,灰烬飘飘悠悠落进了锅里。
嗤啦——!
锅里的药汤子瞬间变了颜色!从浑浊的土褐色,一下子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咕嘟咕嘟冒着大泡,散发出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硫磺臭、腐草烂叶味和某种腥气的怪味,那味道直冲天灵盖,熏得人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
“呕…这…这玩意儿能往人身上抹?”刘强第一个受不了,捂着嘴跑到墙角干呕起来,脸都绿了。
“外敷!洗伤口!谁让你喝了!”苏楠吼了一嗓子,其实他心里也虚得很,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李寡妇成了第一个“试药”的。苏楠用个破木勺舀了点稍微凉下来的墨绿汤子,小心翼翼地淋在她胳膊那几块烂肉上。
“滋啦…”
一股子白烟伴着轻微声响冒起!李寡妇痛得浑身一哆嗦,“哎哟”叫出了声。可随即,她惊讶地发现,那烂肉边缘正往上爬的黑气,好像…停住了?那股子钻心剜骨的阴冷疼,好像也…轻了一点点?
“管…管用!苏郎中!没那么…没那么钻心疼了!”李寡妇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惊喜,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这一嗓子,像旱天里打了个惊雷!绝望的人群“嗡”地一下炸开了锅,死气沉沉的眼里猛地迸出光来!
“快!快给柱子哥洗腿!”
“我这!我这胳膊也烂了!”
“苏郎中!救命啊!苏郎中!”
“求您了,先看看俺爹!”
苏楠瞬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赶紧指挥着王猛、刘强(强忍着恶心),用相对干净的破布蘸着那滚烫的“祛阴汤”(这名字他自己瞎起的),给症状最重的几个清洗、敷那烂得流脓的伤口。效果当然不是仙丹妙药,黑斑还在,但脓水好像少了点,那要命的黑气往上爬的速度明显慢了,高烧说胡话的,声音也低了些。最要紧的是,那种像是被冰锥子扎骨头缝里的阴冷剧痛,真真地缓了劲儿!
“苏郎中!苏郎中!”不知是谁先带头喊了一嗓子,很快,这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感激和打心眼里敬畏的称呼,就在小小的仓库里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苏楠看着眼前一张张因为有了点盼头而亮起来的、脏兮兮的脸,身上的疲惫感似乎轻了那么一丝丝,可心头的担子却更沉了。这“祛阴汤”顶多是吊着命,药材难寻得要命,药效也有限,还得防着赵铁柱这根“斗争”的弦儿啥时候又绷紧了。
夜幕像块巨大的黑布,再次严严实实地罩了下来。外头活死人的嘶吼和撞门声,准时准点地响了起来,比催命符还准时。
苏楠看着锅底剩下的一点墨绿色的粘稠药渣,又瞅瞅外面飘荡的幽绿鬼火和那被撞得“哐哐”作响、随时要散架的大门。他找来几个豁口的破瓦罐,把白天想法子弄来的、混合了黑狗血(仓库里仅存的那只看门老黄狗,为了救人,被赵铁柱咬牙下令宰了)和公鸡血的暗红色粘稠液体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