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现在,而在十年、二十年后。
这是从李祺时期就开始确定的道路,李显穆、王艮都是这条道路的传承者。
薪火相传,以李氏血脉为链接,永不忘初心!
至于朱元璋为何推不下去……
他名为皇帝,可他和文官、武官说是生死仇敌也不为过,满朝上下都是陌生人,孤家寡人从哪里找愿意执行他想法的官员,都在糊弄他罢了。
“诸位所言,我自然知晓,其中缘由,我亦知晓,先父生前,每每扼腕叹息,痛恨硕鼠之辈,我亦看在眼中!
非先父不为,而实不能也!”
兀的响起一道雷声,李显穆的声音却恍若厅堂中雷霆,堂中众人只觉几乎要坐不住了,一字一句,沉然而响彻,“可硕鼠之道,终究阴暗潮湿,只能苟且于黑暗之渊,而不能立于青天白日之下。过去那些年本官管不到,未来江南如此,本官亦难以管制。
可如今本官奉皇命巡抚江南,且是朝廷征安南的关键之时,正值朝廷时势艰难,社稷板荡之日,若有人要和本官作对,那本官便将这些人的脏肺子、烂肠子挖出来,让天下人都瞧一瞧、看一看,在大日之下暴晒一下,看看是不是臭不可闻。”
李显穆这番话说的虽然严厉,可众人却从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一一“抚台好像并无意改变奏销之事,也不打算追究过去之事。”
这个认识顿时让众人的紧张缓解了几分。
李显穆环视众人,语气缓和了几分,“方才之言,皆本官发自肺腑,钱粮关系军国大事,还需诸位鼎力相助,事后无论如何,诸位的前程都落在本官身上。”
众人精神顿时一振。
李显穆沉声道:“江南士绅多年拖欠早已习惯,必然不会这般轻易就交粮。
诸位皆在此道之中浸淫多年,谁家何处拖欠多少,手中自然皆有名册,永乐七年、八年的钱粮,必须要十成十的收齐,此番大事,便依靠诸位了!”
众人目光交汇,再无半分迟疑,齐声肃然应道:“谨遵抚台钧命!”
再也没有先前的为难。
李显穆眯了眯眼,目视着众人纷然踏入雨幕之中离开,对众人同声一气应下这件事,他并不意外。一则他给众人许下了锦绣的前程,免除了些许后顾之忧。
二则他做出了让步,只收永乐七年、八年的钱粮,这难度自然小了很多,也让他们不至于和江南士绅彻底生死相向。
至于今日之后形成制度,往后都按照十成十收税,那不可能。
江南官吏和士绅之间勾结太深,这种勾结不仅仅是官员,更重要的是吏员。
对于朝廷而言,省、府州、县,这三级体制中,最重要的实际上是县一级,因为这是朝廷流官控制的最低行政单位,可一个县里面的流官,只有几人。
朝廷派流官下去,是希望县令能控制县的。
可实际上县令到了当地后,若不和吏员配合,一个不慎就会被吏员坑死,甚至只要拖延推诿,县令连税都收不上来。
而且朱元璋明确规定过,不允许县令下乡。
若和吏员配合,那朝廷用流官控制县的打算就落空了。
两千年帝制,这个问题就没解决过。
真正解决这个问题是近现代后,生产力大发展,政府有足够的财政盈余,让吏员也变成了流官。在大明朝,流官县令被吏员控制已经是常态,指望这些县令和吏员支持变法,不吝于登天之途。“任重而道远啊。”
“纵然只是征收两年所积欠的粮食,江南的士绅难道就会乖乖上交吗?”
李显穆捧起一杯温热的新茶,踱步至门槛前,凝望着眼前天地间那一片灰蒙蒙、望不到尽头的连绵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