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难了!
扪心自问,本阁可曾为难过江南诸生?
本阁入江南,乃是奉圣上之命,清查妖术之事以及白莲教之事,可本阁入江南后,尔等众人,可曾听闻过,本阁因妖术之事、白莲教之事,抓过任何一个江南士子。”
李显穆这一言,顿时让众人都愣了一下,而后响起了一道道疑惑之声,夹杂着“还真是”、“抚台竟然没再提过此事”。
在场的官员之中,基本上都参加过当初的接风宴,对当初李显穆的骄狂姿态印象极为深刻,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江南势必要腥风血雨,可没想到却是风平浪静。
直到李显穆开始追查奏销之事,追查粮税之事,江南才又起风云,可此事明显就比白莲教之事小了很多如今看来,这是巡抚的有意为之!
“本阁深知,无论妖术之事,还是白莲教之事,皆事关朝廷大局,一旦落在某个人的身上,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若是因捕风捉影而大肆追查,甚至构陷株连,江南势必将陷入尸山血海之中,无数人将含冤而死。”
李显穆语重心长道:“
若本阁愿意,借着妖术和白莲教之事,杀江南个滚滚人头,岂非更易之事?
而后将那些「白莲教逆党’抄家灭族,南征大军的粮草怕也早就齐备,还会有今日之事吗?江南乃朝廷赋税重地,江南安则天下安,本阁深谙大局为重,是以一直暗中调查,这正是本阁对江南之呵护,对江南百姓的爱护。
本阁乃是正统儒门子弟,不是酷吏,自然不会做那些,踏无辜诸生之骨、以血染红官袍之事。如今却有尔等奸刻诸生,说本阁践踏江南、祸乱天下,岂非荒谬至极、岂非颠倒黑白吗?”他话音刚落,便已然有人高声喝彩道:“抚台所言甚是,妖术子虚乌有,江南安定,在抚台之功也!”随着时间推移,来到文庙外的士子越来越多,有拖欠粮食的,自然就有不拖欠,或者拖欠不多的已经补交的。
如今这些人皆为李显穆之言喝彩,甚至就连江南许多官员都为之喝彩,妖术之事始终是压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利剑,可如今听抚台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真的追究,至少不打算杀人。
人心就是如此。
妖术之事本就子虚乌有,李显穆本来也做不出那种无端构陷之事,可此时一说,竞然像是李显穆在向众人赐下恩赐一样。
这其中的逻辑就像是一“我本有把你们都杀了的机会,可我放过了你们,没杀你们,于是你们都欠我一条命。”
听着很荒谬,可放在现实中,能杀却不杀,还真算得上是恩情了。
哭庙诸生没想到李显穆竟然会找到这样的角度来回应。
李显穆话中的意思很简单:你们说我践踏江南、祸乱天下,可真正能践踏江南、让江南血流漂橹的妖术白莲教之事,我都直接放弃了,我对江南只有深深的关爱和庇护,现在你们说我践踏江南,岂不是最可笑之事吗?
这回应太过于巧妙,若直接反驳奏销之事,势必要陷入定义的苦战之中,现在直接用一个更极端的事情,便将奏销之事彻底压住。
仅仅几句话,场中的局势便已然偏向了李显穆。
很多人都开始思考,抚台既然连妖术和白莲教之事都轻轻放过,为何一定要追着奏销之事不放呢?说明在抚台心中,这件事更重要!
拿到了主动权后,李显穆一刻不停的说道:“既然本阁未曾有践踏江南之举,那便再说诸生方才所言的剥夺功名之事。
尔等可还记得自己刚读书时,曾说过的话吗?
看你们这些人中,有些很是年轻,应当是永乐三年亦或永乐六年的学子,应当在国子监中读过书。”李显穆顿了一下,而后带着深深的怀念之声,指着西边的位置,“在还没有迁都的时候,那里是临安公主府,本阁幼时曾住在那里,先父还不曾逝去。”
伴随着李显穆的讲述,文庙内外的嘈杂之声渐渐静了下来,只剩下李显穆的声音自高阶而落下,穿透了庙宇墙壁,由轻风送入众人耳中,“在父亲临终前,本阁记得那些永乐三年初,寒冬之时,先父就在那条巷子中,见了当时前来京城应试的举子,可有人还记得先父曾说过什么,最后又说了什么吗?”“李忠文公讲了很多,教导我们要不忘读书时的初心。”
“李忠文公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李忠文公说:知行合一致良知!”
“李忠文公说:不凉热血!”
“李忠文公最后说了…”
“横渠四句。”
一字字、一句句,从不同的学子口中道出,声音逐渐低落下去,气氛也低沉了下去。
人总是这样,当思及那些历史上的伟大人物时,思及那些耀目的光辉,便会自惭形秽,更何况他们曾亲眼见到骄阳!
李显穆望着这一幕,思绪仿佛回到了数年之前,那时他还是稚童。
“原来还有这么多人记着。”
李显穆感慨道:“我曾问先父,为何身体已然弱到这等程度,却还是要强撑着见诸生士子,又有何用处呢?
先父对我说:“我如今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我想在每一个读书人心中点燃一把火,今日我多见一个人,日后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