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
寒风凛冽。
一场冬雪下落,天空阴沉如铅,仿佛整个汴京城都被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皇宫的琉璃瓦上积了一层薄雪,朱红的宫墙与金黄的飞檐在灰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冷寂。
这往日富丽堂皇的宫殿都蒙上了一层死气。
大殿内,炭火虽仍在燃着,可殿内却仿佛有种无形的冷气升腾,将赵佶冻得浑身颤抖。
此刻,赵佶双目死死盯着下方,手指则攥着一份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尖更是将之紧掐的裂开。“不可能!!”
这道君皇帝猛地从龙椅上弹起,冠冕上的玉串剧烈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清瘦的身形摇晃着,脸色铁青,眼中布满血丝,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赵佶抓起军报又看了一遍遍,纸张在他颤抖的指间簌簌作响,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进他的心里:“十余万金国大军,竞被一人击溃?!
就连铁浮屠在徐澜面前也被轻易撕碎!
那徐澜……莫非真是……”
话未说完,他猛地一挥袖,案上的鎏金香炉被狠狠扫落在地,“砰”的一声砸得粉碎。
香灰泼洒如雪,哗啦啦在冰冷的地砖上铺开一片灰白。
侍奉的宫女吓得浑身一颤,膝盖一软,直接跌跪在地,额头紧贴冰凉的砖面,连大气都不敢喘。赵佶的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暴突,道冠歪斜着露出散乱的鬓发。
此刻的他,和疯子一般,哪里还有半分帝王威仪?
只听“哗啦”一声!
赵佶一脚踹翻御案,笔墨纸砚哗啦倾泻,奏折散落一地,墨汁溅在龙袍上,晕开一片刺目的黑。“朕乃教主道君临凡!他徐澜不过是个道兵转世!”
赵佶嘶吼着,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震得梁间灰尘簌簌飘落。
殿外侍卫的刀鞘与甲胄碰撞声慌乱响起,却又迅速归于寂静一一无人敢在这时触怒天子,生怕成为他盛怒之下的牺牲品。
赵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的他想起林灵素曾经所言:
“那徐澜举鼎时紫气东来,确是北斗星君座下道兵临·……”
“想来是北斗星君知晓您应劫有难,故而派道兵助您一臂之力。”
当时听闻此言,他又惊又喜,只当是祥瑞,还为此在宫中大摆宴席,庆祝道兵降世。
可如今想来,那道兵竟是一点没有听从他调遣的意思,不仅如此,对方还未经他同意便将童贯斩杀……这背后的藐视意味,再加上其在朔州城将十多万金军镇压的伟力,光是想想,就让他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传林灵素!立刻!”
赵佶猛地摇了摇头,脚步急促赶到殿门边,厉声喊道。
负责伺候的小黄门被吓得一激灵,战战兢兢的应下后便立即转身奔走。
“呼”赵佶长长呼出一口气,在原地焦急的来回踱步,眉头紧皱。
很快,小黄门便赶了回来。
只是,他的脸上却带着哭也似的神情,眸中充满了恐惧。
就见这小黄门连滚带爬地跪在阶下,额头抵地,颤声道:
“禀、禀官家,林真人前日说要去终南山采药……至今未归……”
话音落下,许久都没有听到官家的回应。
气氛死寂森冷,令小黄门的背后直冒冷汗。
“呵呵……哈哈!哈哈哈!”
赵佶突然发出一声夜枭般的尖笑,笑声中透着癫狂与绝望。
小黄门从未见过这般神情的官家。
明明是九五之尊,至高无上,统治着整个天下,是令无数百姓都为之敬畏尊崇的存在。
但此刻的官家,面色阴沉的可怕,双眼充斥着血丝,穿着龙袍的身影微微颤抖着。
而随着他的身子颤抖,就连那金线绣着的五爪真龙都扭曲起来,看不出丝毫威严。
明明是大白天,可小黄门却感觉周遭寒冷无比,给他一种如坠冰窟之感。
“跑了……连他也跑了………”
赵佶摇摇晃晃地走回殿内,步步歪斜。
他盯着自己映在青铜鹤灯上憔悴惨白的面容,愣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很快,他便骤然打了个寒颤,冰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脖颈。
那细嫩的触感,令他陷入恍惚,仿佛已经能看到那一人镇压金军的怪物,将能捏碎马首的大掌探来,捏了过来,随后一
砰!
赵佶惊醒过来,脸上尽是恐惧。
随后便是“嗬嗬”如溺水般的粗重喘息声。
“不行,我要逃离这里!”
就在这时,他的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可那平静之下,却藏着崩溃般的惧意。
哗
赵佶毫不犹豫提笔,开始书写。
当写下“传位诏书”四字,笔锋却因手抖而歪斜,墨汁在纸上泅开大片黑渍。
禅让,将皇位传给别人来吸引的徐澜的目光,而他自己则带上宫中的财物逃之夭夭一这便是赵佶心中所想。
这位高高在上的道君皇帝,如今只想逃离皇宫,逃离汴梁,逃得越远越好……
窗外风雪渐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