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所有的一切。
从晃动的烛火、蒸腾的酒气,到屏风后萨满“神兵”紧绷的肌肉、侍女们微微颤抖的指尖……都在徐澜的感知之下。
然而对于这些,他却毫无反应,仿佛不知道一般,只是轻笑的看着瘫坐于地的金帝。
“抬……抬起来?”
完颜晟刚刚听到的瞬间,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
将“豫州鼎”给抬、抬起来??
能抬起来,就是天命所归,抬不起来被直接压死,便没有天命……
此言一出,自古以来关于天命、权柄、神器的宏伟叙事和幻想。
在这个简单到极致、原始到野蛮的问题面前,都脆弱得如同一张被戳破的薄纸。
“呃、嗯…”
完颜晟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搐着,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喉头不断滚动着。
他怎么也想不到,徐澜对于这九鼎承载天命的说法,没有拒绝,没有讨价还价……
甚至就连对“天命”的质疑,都未曾有过。
那名唤徐澜的“恶神”,只是用了一个最直观、最无法反驳、也最荒谬的标准,来衡量这象征九州命脉、象征皇权至高无上的神器。
抬……起来。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想到这个?!
这是亵渎!
是对绵延数千年权力话语权最彻底的漠视!
哪怕完颜晟不是华夏帝王,可身为统治者,对于得九鼎这得天下的天命正统,他也乐于承认。为此,早早命人根据无数古籍仿制了一尊豫州鼎。
此刻,殿内气氛死寂,妩媚妖娆的舞女们也早已收敛身子,安静的落针可闻,就连炉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完颜晟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脊椎骨窜起,瞬间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
愤怒?有!
被侮辱的羞耻?有!
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彻底的茫然!
而将“豫州鼎”抬起来?
这足有千斤的庞然巨物,象征之物,怎么可能用蛮力去抬?!
而且,也根本抬不起来……
深深的死寂中,徐澜静静站在那象征“天命”的巨大铜鼎前,身形在煌煌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渺小。他神情淡淡,却仅仅伸出一只手,抵在了大鼎的下方。
前世发掘出来最重的鼎,是司母戊鼎。
其重达八百多公斤,连一吨都没到,对他来说,单手足可轻易抬起。
随着徐澜的右手抵在鼎身,就连殿内烛火也骤然一滞,连跃动的焰光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威压凝固。所有人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道银甲白袍的身影上。
只见徐澜的右手往下探去,五指如钩,轻描淡写地扣住鼎足。
“起。”
一声轻叱,如惊雷炸裂!
嗡一!!!
这上千斤的青铜巨鼎竞似纸鸢般离地而起!
鼎身饕餮纹在烛火下扭曲成狰狞的残影。
徐澜就这样仅以右手将之托起,那巨大的豫州鼎与其身影相比,形成无比强烈的反差与视觉冲击。甚至,他还似有不满的微皱眉头,手指曲动之间,便仅以食指抵在了鼎足上。
以一指,将千斤鼎抬起!!
看到这一幕,整间宫殿都陷入难以言喻的死寂!
瘫软在地的完颜晟瞳孔骤缩,他喉咙里挤出半声呜咽,手指深深抠进地缝,仿佛要将自己埋入砖石。那鼎虽是他命人仿制的“天命象征”,可重量却是实打实的重逾千斤。
此刻却被徐澜单指擎举,如同在把玩着孩童的玩具般轻松。
咕噜
孛吉萨满见到这一幕,也是不由咽了口唾沫。
他眼睛瞪得老大,神情都有些扭曲,呼吸粗重。
“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舞女们妖娆的身姿僵如木偶,金步摇坠地裂开。
有人膝头一软跪伏在地,胭脂混着冷汗随之滴下,宛如血泪。
这是汗流浃背了。
屏风后藏匿的萨满“神兵”们见状,嘴巴张大,神情惊惶。
他们握着武器的手掌心满是冰冷的汗水。
一丝丝动摇在心底蔓延开来,这样的存在,真的是刀斧可以伤及的吗?
他们的视线被那尊悬空的巨鼎死死攫住,就连一刻都不肯将视线转移走。
随后,他们下意识望向完颜晟这位自开国太祖后的继位帝王,也是将他们自白山黑水中拼杀出来的雄主。
此时却瘫坐于地,身形佝偻,没有半分威严可言,脸上只有惊骇与绝望。
恍惚间,他们仿佛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这一刻,整个殿堂内所有的杀机、所有的埋伏、所有的华丽外衣,都在这份恐怖力量下,显得无比脆弱苍白。
砰!!
徐澜将巨鼎往前方扔去,瞬间便将完颜晟先前所坐的龙椅砸的碎裂开来!
哗啦一
飞溅的金屑与碎块如雨纷扬,徐澜白袍拂过烟尘,声音森冷:
“你想逐鹿中原,问过我的意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