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粒抽打在阳武县城残破的垛口上。
龟蛇大旗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猎猎抖动,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痉挛。
空气里弥漫着焦糊、血腥与香烛混合的甜腻,凝成一层沉甸甸的污浊,压在瑟缩于屋内的阳武百姓心头。
城下,八百玄甲铁骑肃立如林。
人与马呼出的白气在凛冽空气中凝成一片低垂的寒雾,唯有甲叶在朔风中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金铁低鸣。
城楼上,吴天德被徐澜瞥到,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被刺得浑身汗毛倒竖。
“我、我这可是在足有数丈高的城墙上,那家伙总不能一下子跳过来将我干掉吧?!”他不禁在心里想道。
深深吸了口气后,吴天德强撑着举起法剑,声音尖利得变了形:
“汰!何方妖孽,胆敢冒充翊圣真君法驾!
本座乃真君座下玄武大帝!执掌北冥,统御万水!
劝你速速退去,否则引九霄神雷,灭尔神魂!”
他一边嘶吼,一边疯狂对身边心腹使眼色。
这些心腹见状,立即纷纷抱着几个罐子走来。
这罐子里装的,乃是他压箱底的“神火粉”,混合了硫磺、硝石和骨粉等等,点燃后能爆出大团火光、浓烟和刺鼻恶臭。
配合他装神弄鬼的咒语,每每于战前点燃,都能将敌军吓到,对其士气造成严重打击,无往不利!当然,作为一个聚集绿林“好汉”与剪径强人的叛军首领,他以往接触的敌人,也都是同水平的家伙。看到心腹拿着“神火粉”走来,吴天德的心中便多了几分底气,接着他又转头望向下方的轻骑。“这徐澜及其身后的军队,满打满算不过数百人,连一千人都没有。”
“可我聚拢的“玄武神军’,却足有三千人,这还是记录在册的军士数量,没有加上投效而来的信众。若是没记错,对面那些骑兵,应当就是追随徐澜的所谓“八百神武军’”……三千对八百,优势在我!不过,对面毕竟凶名太盛,我还得给己方军队提振些士气!”
盘算至此,吴天德原本畏缩的胸膛缓缓挺起。
他嘴角挂起一抹笑容:
“儿郎们!看清楚了!”
吴天德的声音尖利,带着刻意拔高的腔调,刺破城下的死寂。
他一手叉腰,一手虚指徐澜,脸上堆砌着夸张的轻蔑与不屑。
“就这?白袍银甲?八百骑?哈哈!
本座还以为那传说中的徐澜是何等三头六臂的怪物!
原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看其年龄,也不过才十余岁吧?!
这般年龄,连女人都弄不定,带着几百只丧家之犬,就敢来叩我玄武大帝的神关?!”
吴天德猛地转身,对着身后鹌鹑般缩在城墙角落的百姓,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的癫狂:“看见了吗?!这就是那所谓的“兵主’!
被天下吹嘘得神乎其神,结果又能如何,带着区区八百人就敢前来挑衅,这不是找死吗!
就他这样还被吹成了什么“真君’?我告诉你们,唯有本帝才是天命所归!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的目光扫过城下静默如渊的玄甲骑阵,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被强行压下,转而化作更露骨的挑衅。他狞笑着,猛地一挥手:
“把那不识抬举的伪信之女,给本座带上来!
老子让这些不开眼的凡夫俗子,还有城下那装神弄鬼的小儿看看,忤逆玄武大帝的下场!”“放开我!爹!”
凄厉的哭喊撕裂了寒风。
两个如狼似虎的“神兵”粗暴地拖拽着一个少女登上城头。
她身形纤细羸弱,泪水混着血污糊满了她清秀却惊恐绝望的脸庞。
她正是先前街巷中那个被吴天德看中的少女。
“菱儿!!”城墙底下,被踹翻在地、口鼻淌血的老汉目眦欲裂。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旁边持刀的“神兵”狠狠踩住脊背,呛出一口血沫。
吴天德得意洋洋,享受着城下百姓绝望的悲鸣。
他踱步到少女身边,仔细的打量着,声音刻意放得阴柔粘腻:
“瞧瞧,多水灵的“玄女胚子’。
可惜啊,你爹是个冥顽不灵的伪信,连累了你……”
他猛地抬头,对着八百骑的方向,脸上挤出狰狞的笑容,声音陡然拔至最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炫耀与残忍:
“徐澜!你不是号称翊圣真君,无双霸王、人间兵主吗?!、
好好看着吧!本帝今日就要在你面前,替你“教化’这不知好歹的伪信之女!
让她知晓,这阳武县的天,到底是谁的天!
神威到底在谁之手!”
他嘴角勾起一抹森森笑容,接着就要伸出手扯住少女的头发。
少女痛苦地仰头面向城外,双眼紧紧闭着,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畜生一!!!”老汉的嘶吼带着血沫。
城下百姓中响起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此刻,岳飞的手瞬间按在了刀柄上。
他指节捏得发白,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八百玄甲骑阵中,一股压抑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