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像蘸了冰水的鞭子,抽在汴梁城高耸的朱漆宫门上,发出“鸣鸣”的闷响。
这声音不似人声,倒像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在哭嚎。
呜咽不断,幽幽碎碎,顺着宫阙缝隙,一路钻进了宫内,直直钉在龙椅上那道身影心头上。此刻赵恒的手上,正紧攥着一份急报。
这急报上字迹简短,三言两语汇报的内容便只有一个一一黄河沿岸失守,军防重地滑州城,丢了!哪怕他才即位不久,对政事和军务再不懂。
也知道黄河乃是天险,是天然将南北阻隔开来的重地。
这地方如果失守,那么敌人便能再无抵挡,铁骑直指汴梁!
而如此重要的天险,却不是被金狗的重骑踏碎,也不是被西夏的狼兵凿穿。
而是被徐澜生生吓崩的!
七千马军精锐,黄河天堑最后一道闸门。
那合该千刀万剐的梁方平,自己钦点的马军司都监。
在听见“白袍银甲八百骑”离营不足二十里的消息后,竞吓得连铠甲都没披全,带着亲兵像被狼撵的兔子,撒丫子就往南蹿!
他这一跑,整个黎阳大营炸了锅。
什么铁甲重骑、边军悍卒,全成了没头苍蝇。
哭爹喊娘,丢盔弃甲,你推我操,几千号人挤在冰面上,像下饺子一样往南岸扑腾,造成严重的踩踏!黄河冰面,红的白的混着冰泥,糊成一片泥泞的修罗场。
这七千“精骑”,怕是死在徐澜手上的没多少,反而不少死在了自家人的脚下!
“废物!全是废物!!”
大殿里,赵桓的咆哮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尖利刺耳。
他原本白净的面容赤红一片,被气的都有点喘不过来气,显然被自家臣子的骚操作搞得破了防。此刻的他,猛然将手上急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地上!
赵恒鼻尖狠狠喷出长气,痛苦的闭着眼睛。
可脑海中“梁方平弃军南遁”、“守军自溃”、“黄河天险已失”的字眼,仍旧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眼。
他咬着牙,用力摇了摇头。
他冕旒上的玉串疯了一样乱撞,叮当作响。
衬的他那张因惊惧而扭曲变形的脸,格外狰狞,哪还有半分新君登基的意气?
赵恒的神情,是只有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才有的狰狞。
“朕的兵!朕的钱粮!养出来的都是纸糊的不成?!
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就他全尿了裤子?!
梁方平!何灌!该杀!该千刀万剐!!”
他嘶吼着,唾沫星子喷出老远,脖颈上青筋蚯蚓般暴起,眼珠子红得能滴出血。
案几上的酒樽被他胳膊一扫,“眶当”砸在地上,琥珀色的御酒泼了一地,碎玉片子溅得到处都是。殿里跳舞的宫娥见状,被吓得瘫软在地,丝竹声早停了,死寂里只剩下炭火“噼啪”的爆响。一下下,敲在赵桓快要崩断的神经上。
徐澜……徐澜!
这个名字像带着冰碴子的钩子,狠狠扎进赵桓脑子里,钩出血淋淋的画面。
那虽未长着三头六臂、血盆大口,可却比鬼神还可怕的怪物,用不了多久便会赶到汴梁。
届时,徐澜会不会一刀将他枭首,或者一箭洞穿心脏,还是……千刀万剐,死无完尸?
赵恒无法想象自己死亡的场景,也不敢去想。
只是,恍惚间,淡淡的血腥味却传到了他的鼻尖,一阵刺痛出现,令他冷汗直冒。
霎时间,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他骨髓都在打颤。
他猛地从龙椅上弹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他这养尊处优的身子骨,像个被滚油烫了屁股的耗子。“啊啊啊朕、朕要薨了!快救朕!”
赵恒惊骇尖叫,可很快,当他垂头望去,才发现那血腥味和刺痛,竟只是源于他的指尖。
就在刚刚,被他摔碎的酒樽碎片溅落于地的同时,其中也有一枚划破了他的手指。
这才让他感到了疼痛。
而这疼痛,则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现在就要死了。
赵恒想明白以后,身子忽的瘫软无力,只听“啪”的一声便瘫坐于龙椅上。
良久,他才缓缓起身,走到了一面奢华的铜镜前。
这位龙袍披身的天子,万万人之上的王朝至尊,此刻却眼神呆滞的看着铜镜里的那道身影。那身影是那么佝偻,畏缩,神情是多么惊慌狰狞。
根本不像是执掌天下的真龙,反而更像是从地下爬出来、每时每刻不在提心吊胆被抓回去的小鬼。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恒动作僵硬的转过身。
他脸上多了点释然。
那“魔星转世”的徐澜,是连他父皇都只能望风而逃的怪物。
自己刚刚即位,就要面对这种程度的怪物,未免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就算郭京这位仙师打包票,定能让徐澜有来无回。
可本能的恐惧依旧令赵恒想要逃跑一一亦如历史上那般,在金军打来时,就打算不顾汴京百姓,直接跑路。
“备驾!快!给朕备驾!
轻车!朕要最轻最快的车!”
他语速极快,不停下令,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