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神情前所未有的难看,压抑着怒火,既惊又怒:
“朕和太上皇养了这么多年的大军,怎的都成了阴兵!”
李纲苦闷摇头,沉默不言。
说起来,其实官家也算倒霉了。
刚刚登基,连好日子都没享受多久,就先后面临金军铁蹄入侵,以及更可怕的徐澜剑指汴梁之事。本来还想跑路江南,可却被他劝了回来。
但才将兵力盘算到百万之数,想着以数量堆都能堆死徐澜。
结果却猛然发现,实际上的兵力不过二十万,剩下八十万实际上都是被吃空饷的“阴兵”。而这吃空饷的问题,更是以往历任官家遗留的问题。
如今却在赵恒这里爆发出来,真可谓是倒霉透顶。
而且就连那实际上的二十万大军,别说“善战者”,就连能经受几轮冲击不溃散的“能战者”,都少之又少!
“陛下,臣当拼死守城。”李纲轻声道,可声音里却像嚼着血,带着死意。
啪
忽的,一声闷响出现。
就见赵恒这位天子在听到他的话后,瘫坐在了地上,毫无威严。
李纲做好了去死的决心。
可他却根本不想死啊!
先前之所以留在这里,便是听信了李纲的“谗言”,言说能守住汴梁。
但现在李纲都要一副战死的模样了,还能守个什么啊!
赵恒眼眶流出泪水,哭的稀里哗啦。
“朕、朕不要死啊!”
“朕才登基多久,为何就要面对这种天倾之事!”
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以手捶地,咬着牙,如厉鬼般低吼:
“况且!太上皇跑到江南,他都没死,朕怎能就这般死了!!”
李纲看着赵恒这副精神崩溃的模样,心中亦是凄凉,同时只感到莫大的悲哀。
有这样的帝王,哪怕汴梁还有一丝能守住的机会,也要被哭没了………
连官家都崩溃了,那他们这些为官家而战的军士,又该如何维持士气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李纲立于城墙上,身披甲胄,手按腰间天子剑,如同一尊历经风霜的石雕,屹立在最前沿。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北方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平原,试图从那片死寂中,捕捉到徐澜的身影。城头滚木礶石堆积如山,火油金汁在铁锅里咕嘟冒泡,弓弩手引弦待发,甲叶在寒风中碰撞出细碎的金铁声。
这是他能为这座城,为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筑起的最后一道血肉堤坝。
而他李纲,也将以死守城。
城在人在,城毁人亡!
他早已设想过无数种徐澜率八百骑攻城的惨烈场景。
每一种都浸透了血与火,都与死亡相随,因此这反而让他不再畏惧死亡。
“报!!”
一声紧张的喊声撕裂了城头的死寂。
只见一名斥候动作利落的扑上城楼,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李留守!来、来了!徐澜来了!”斥候的声音哆嗦着,带着灵魂出窍般的颤抖,指向北方地平线:“但滑州城军报有误,不是八百骑!
敌军足有数万,不,十几万!军报严重有误,敌军数量远超八百!!”
李纲听闻此言,心头猛地一沉,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
他面色难看,脑袋都是蒙的。
“到底为何……明明先前滑州城的军报所言,那徐澜仅率了八百骑而来,为何一下子成了十万大军?!李纲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令自己平静下来,随后神情冷厉向前方望去。
接着,他的瞳孔便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只见那铅灰色的天幕下。
三股截然不同却又浑然一体的洪流,正以一种碾碎一切的姿态,漫过平原,朝着汴梁城汹涌而来!最前方,玄色为底的狰狞旗帜猎猎狂舞,旗上以暗金丝线绣着一尊顶天立地的霸王身形,手持大枪,脾睨八荒!
旗下,是沉默如移动山峦的披甲步卒一一霸王军!
他们甲胄如林,长槊如苇,每一步踏下都激起沉闷的轰鸣,肃杀之气几乎凝成实质,仿佛一道推进的钢铁城墙!
两翼,赤红如血的“徐”字帅旗撕裂烟尘,引领着奔腾的大军怒潮,这正是太原铁骑!
他们乃是经历过无数厮杀的精锐,早先便在与金军的战斗中磨砺出强悍的战斗力。
他们甲胄染尘却寒光凛冽,战马嘶鸣带着金戈铁马的杀气,蹄声如雷,卷起漫天雪尘,如同两柄出鞘的绝世凶刃,锋芒直指汴梁侧翼!
而填满整个后方视野。
如同浩瀚沸腾的黑色海潮的,绣着北斗七星与巨大“翊圣”二字的旗帜!
这正是翊圣军!
他们没有精良甲胄,更没有多恐怖的杀气,然而,他们的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虔诚与狂热。他们口中呼喊着“翊圣真君”的尊号,汇成的声浪如同海啸,排山倒海,撼天动地!
这三支大军旌旗蔽日,甲胄连云,一眼望不到边际。
他们裹挟着浩荡军势,带着强烈威势,如同三头嗜血的巨兽,将死亡的阴影沉沉地压在了汴梁城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