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同……士族………
徐澜倏然睁开双眼,眼神冷厉。
死个赵佶,死个天子,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们设下的诱饵。
他们之所以愿意继续拥立赵佶为天子。
想来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猜到了自己若有朝一日攻破临安,那么必然会前往皇宫,将赵佶给抓了。于是他们便早早设下埋伏,于宫中也安排死士,只要自己前来,那么便将各殿火药引燃……只要他死了,那么自是皆大欢喜。
其中死个赵佶,当然无所谓,甚至这便是他们谋划中的一环。
毕竟,自己这个“魔星”、“兵主”被除掉,名义上的正统天子也死了。
那么他们也能顺理成章的接手天下。
哪怕不直接换个朝代,也能扶持个小皇帝,等合适机会再篡位。
只是………
“寄希望于这般烈度的火药,还有这种程度的爆炸,就能将我炸死,未免也太看不起我这一身数值了。”
徐澜神情漠然,缓步自殿外踏出。
火海在他身周咆哮翻腾,浓烟向天穹涌出,却无法伤到他分毫。
纵使偶有柱梁砸下,甚至整座大殿都忽的倾覆,也不过他抬手之间就能轰碎的事。
另一边,临安城深处,远离皇城喧嚣的一处深宅大院内。
厅堂内,烛火摇曳,将几位老者瘦削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拉得细长扭曲。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沉香气息,却压不住那份沉甸甸的、如同铅块坠入深潭的压抑。
“范公。”一位身着云纹锦缎、面容清瘫的老者,指尖轻轻捏着茶杯,声音干涩:
“那火药……真能撼兵主那非人之躯?
据飞虎涧、淮水、乃至长江传来的消息,数千斤闸门、拍杆、乃至滚石,于他而言也皆如拂尘,足可轻易接下。”
范同端坐主位,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唯有一双眼睛深邃漠然。
此刻,他的面前放着一只青瓷茶盏,茶水早已凉透,映不出半点热气。
“撼动?”
范同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洞悉命运后的冰冷麻木。
“谁人敢奢望撼动?那是兵主,是行走人间的魔神!
我们所求,不过是个“万一’罢了。”
他枯瘦的手指在冰冷的茶盏边缘缓缓划过,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刮擦声。
“万一,那地动山摇般的轰鸣,能震坏他的耳朵。
万一,那灼热的火焰与飞溅的碎块,能烧焦他的身躯、刺穿他的皮膜。
万一,剧烈的震动能让他脚下不稳,给我们留下哪怕一息的、同归于尽的机会……
哪怕,只是重创他,让他的大军群龙无首陷入混乱,都能给我们蛰伏海外的子弟,多争取几年喘息之机。”
说到这里,范同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位,同样苍老却依旧挺直腰背的身影。
他们都是江南百年士族的掌舵人,此刻齐聚于此,气氛寂静的可怕,宛若殉道前最后一次祷告。“狡兔三窟,乃我辈立身之本。”另一位面皮白净、眼神阴鸷的老者接口道。
“火药是最后的豪赌,亦是最后的祭礼。
然我等血脉,岂会断绝于此?
倭国四岛,吕宋密林,真腊古国,占婆海港,乃至暹罗深处……
我顾氏、范氏、朱氏、陆氏……最核心的嫡系血脉,最忠诚的部曲死士。
他们携带足以支撑十代不衰的财富、典籍、匠人,早已化整为零,如涓涓细流,渗入那些化外蛮荒之地这老者的声音平静镇定,说着的同时不由望向窗外,似是在望着早早便远赴海外的后辈子弟。“蛮荒?”范同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接过了话头,声音拔高:
“当年衣冠南渡,中原门阀视江南何尝不是蛮荒瘴病?
再看汉末魏晋,天下板荡,那些高高在上的门阀又何以屹立?
他们凭的,无非便是这星火传承,以及“愚公移山’之志!”
砰!
范同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跳起,浓郁茶水泼洒出来,在名贵的檀桌上蜿蜒流淌。
“徐澜此獠,纵有拔山超海之力,亦不过百年之躯!
他今日能屠我肉身,焚我祖宅,焉能屠尽我散落四海、隐姓埋名的万千子弟?
焉能焚尽我深植血脉、代代相传的复仇之念?!”
“我等死,非家亡!
他徐澜的子孙后代,可还能代代如他这般,非人乎?”
一名身形高大的老者也随之站起,须发戟张,低声咆哮,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
“要将徐澜给除掉,十载定然不够,那便二十载!二十载不够,便五十载!
五十载不够,便一百年、两百年!
只要我辈有一支血脉不绝,后世子孙中,能出一位中兴雄主,一位不世枭雄!
让他们记住这血海深仇,积蓄力量,卧薪尝胆………
终有一日,那徐澜的坟茔会被掘开,他的子孙会被斩尽杀绝,庙宇会被踏成童粉!
他所建立的“新朝’,也必将被我等后代以更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