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的动荡并未因法皇的清洗而平息。
相反,这血腥味就犹如投入滚油的水滴,在暗处激起了更汹涌的浊流。
“藤原大人惨死府中……满门被屠!”
“平忠盛大人“暴毙’!家眷流放苦寒之地!”
“昨夜……有几位大人消失了………”
“能有实力将他们全部除掉的,并不难猜,唯有御座上那位才能办到。”
“只是,不知法皇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平安京的贵族们不是傻子,对于能干出这么大手笔的人,自然清楚是谁。
而白河法皇其实也知道他们能猜到是自己下的旨。
但他并不认为这会动摇他的统治。
执政几十载,哪怕退位多年,他也是扶桑实际上的掌控者。
如此威信,只要不将整个平安京的贵族全部清洗,想来是不会有人敢造反的。
然而,随着贵族的彼此通气。
消息在平安京的阴影里疯狂传递着。
恐惧仿佛化作实质般的藤蔓,缠绕在每一个尚未被波及的贵族心头,勒得他们喘不过气。
兔死狐悲的寒意,混杂着对法皇疯狂清洗的愤怒,以及对那降临神明莫测态度的恐惧,在暗处迅速发酵、膨胀。
他们或许不敢第一时间举起反旗。
可暗地里的情绪却愈发复杂。
几日过去。
平安京陷入了死寂般的平静。
但在远离皇都的坂东平原,正在重新修建庭院的源家内。
烛火昏暗,却映照着几张布满阴霾的脸。
源为义静静听着对面一人的哭诉,面色微变,随后迅速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刀柄,眼神深沉。而他对面坐着的,是平忠盛幸存的族弟平忠正。
以及几位同样家族遭逢巨变,或深感唇亡齿寒的地方豪强家主。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戾气。
“白河老贼疯了!”
平忠正猛地一拳砸在矮几上,杯盏震得跳起,酒液泼洒。
他双目赤红,宛若野兽,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这家伙已经彻底疯了,暗下旨意行屠戮之事!
我兄长血脉生前被神明点中,何罪之有?!却被剿杀……他这分明是在铲除异己!是要将我等武家连根拔起!”
平忠正嘴唇哆嗦着,整个人气愤至极。
灭族之仇、破家之恨,这是比天还要大的仇怨!
他又是武家,向来将情义放的极重,因此怎能忍下这般仇怨?!
可仇家毕竞是白河法皇,哪怕不提对方积攒几十年的威信,光是皇室都是扶桑最强大的大贵族。自己这被破灭的平氏,又岂是白河法皇的对手?
正当平忠正对于复仇一筹莫展之际,他却忽的想到了向来与平家为敌的源家。
整个扶桑,最强的武家除了平家便是源家,曾经在白河法皇的有意操纵下,二者针锋相对,差点到了生死血仇的地步。
只是如今随着平家覆灭,他们也威胁不到对方了。
故而平忠正便决定放下尊严,主动来寻求源家的帮助。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而让他感到庆幸的是,源家并非对白河法皇死忠之臣。
“清洗藤原、打压平氏,下一个,怕就是我源氏了!”源为义的声音冰冷,极为漠然。
忽的,他话语一顿,却是想起了徐澜离开之前的话语。
踏平平安京、取法皇的项上人头……
“莫非神明大人的意思是,这天皇之位,可以让我一坐不成?”
源为义想到了这种可能,心脏不由快速跳动起来。
瞬间,他心中有了种仿佛神明庇佑的自信感和底气。
原本面对白河法皇,他自然不会当出头鸟造反。
毕竟就算平家被灭了,他也不会主动为其出兵,可若是这战斗的性质发生改变,让他有机会成为新的天皇……
那他自然要赌上家族命运,狠狠拼一把!
就在这时,一道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响起:
“我等定然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满脸虬髯的豪强低吼道,眼中闪烁着亡命徒般的凶光:
“白河老贼清洗藤原、平氏,这平安京内人心惶惶,正是我等起事之时!
我等当集结兵马,趁乱攻入平安京,清君侧、诛国贼!只要控制住法皇和……那位神同明…”闻言,源为义却是神情一愣,随后沉了下去,冷漠道:“控制神明?”
他想起了徐澜踏碎大地、飞天遁地的恐怖景象,心底便一片冰凉,没有丝毫想与之为敌的想法。“就凭我们满打满算也不过千人的足轻??”
“你怕是不知道,神明大人在彼岸那边时可是能镇压宋金两国的存在!”
“我可提前告诉你,你若对池有想法,那最后我却是连收尸都不会为你做!”
“正如源家族所言,我等不会与神明大人为敌!”平忠正忽的开口。
他眼中闪过狠戾之色:“我们不需要对抗神明!只要在混乱中,让那老贼“意外’消失即可!神明大人曾钦点能传承池神力的公卿,可却未曾阻止白河法皇清洗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