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顿迎着李格的目光，沉默了片刻，问道：
“面对河谷镇兽潮，你挡在众人面前时，在想什么？”
李格略显意外，没想到古顿问的居然是这个。
他并未用太多冠冕堂皇，如同领奖言说般的空话，如实说道：
“杀死森林雪狼王，保护我的亲人。”
那就是李格当初思考的全部。
因为他知道后面是格林大叔和薇薇安。
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在绝境中寻觅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
“保护亲人吗？”古顿看着李格：
“可若你只为保护亲人，以你的能力，足以带着格林和薇薇安逃走。
若你只为了亲人，当初就不会去管路加的闲事，为此惹上杀身之祸。
李格，事前的谋划，事后的理智，都比不上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
只有那一瞬间才是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古顿看着李格，眼里有赞赏，但更多是迷茫，他终究还是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李格，世界上存在着无数的野心家，但也有英雄，这个国家需要你。”
面对古顿直言不讳的话，李格摇摇头，坦然道：
“抱歉，古顿校长，你比我更清楚，赤铁军不是输给了桑哈王国的军队，而是输给了自己。权力只会对权力的来源负责。
只要存在国王，存在等级，贵族便永远不可能被消灭。
您想要创造的世界，我没有办法帮您实现。”
古顿微愣，他对李格的印象，随之改观，“权力只会对他的来源负责吗？”
现如今的桑哈王国，权力的基础是贵族，更为根本的则是巫师。
贵族掌握大量资源，他们本身就是最强的巫师群体。
因此直接掌握了整个国家的命脉。
即使桑哈王国覆灭，大部分贵族也能通过押注的方式，过渡到下一个朝代。
想改变桑哈王国平民待遇，前提是消灭贵族。
但这怎么可能呢？
事情已然进入无解的死局。
作为曾经赤铁军的一员，目睹赤铁军腐朽和失败，古顿对李格所说的话，有着更深层次的感悟。只是………
古顿心有不甘。
若一个社会运行的基础逻辑，是小部分人奴役绝大部分人，那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是让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来世界上受苦吗？
身为三阶巫师的古顿，悄然间堕入虚无的陷阱。
他对李格问道：“李格，那你认为，改变桑哈王国，乃至整个北风高原的因素是什么？”
“我年龄小，不懂这些。”李格没有回答。
“说一说也无妨。”古顿执着想要一个答案。
李格沉默片刻，缓缓道：
“大概是赋予普通人价值，以及反抗的力量吧。”
后面一句古顿能够理解，但前面一句，他有些疑惑：
“价值？你指的是什么价值？”
“和巫师对等的价值。”李格斟酌着自己的措辞，进一步解释道：
“炼金、法术、药剂，当普通人能生产巫师的产品，拥有巫师相等的生产力，他们才能实质上拥有和巫师平等的资格。”
“这怎么可能。”古顿摇头否认。
即使拥有元素亲和，天赋卓绝的巫师，仍需要付出极大努力，无数资源，才能成长起来。
普通人如何能像巫师一样？
抛开天赋不谈，所有人修行巫师之道，资源够用吗？
如何分配？
李格也知道这条路的困难，但靠强者保证的平等，只是被人施舍的恩赐。
真正的平等，并非恩赐，而是靠自己双手争取而来的。
巫师世界的普通人，在生产力上无法与巫师齐平，谈平等就是无稽之谈。
李格很早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甚至认为巫师世界王国体制就是这个社会的终极答案。
只是，看到古顿脸上的神情，李格终究还是心软了，他鬼使神差的说道：
“或许并非不可能，历史终究是向前走的。
反抗的意义，就是反抗本身。
也许，在遥远的将来，普通人一次又一次为自由而抗争中，有人能在亿万不可能里，寻找出那一抹的可能。”
“没想到，有一天，我竟会被个孩子安慰。”古顿忽然笑了，眼里多出了一抹释然。
他站起身，取出一本机械风格的书籍，递给了李格：
“李格，我要走了，发生了这种事情，学院不可能再举办下去，我准备去游历北风高原，看看四处的风这是我以前收藏的书籍，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语罢，不等李格开口，古顿身形消散，化作一根根乌鸦羽毛飘落。
那些羽毛落地刹那，又像是不见。
李格对这手段，既诧异又向往，他将目光落在古顿留下的书籍上。
这是一本铁质的黑色书籍，伸手将其打开，第一页上，竟浮现出“历史”、“地理”、“法术原理”、“炼金原理”等等不同选项。
其操作逻辑，有点类似于前世的电子书。
里面记录了上万本各色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