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舒的目光落向散落满地的草药,其中有叶缘如锯的,有圆润光滑的,也有断根去叶、只留一截褐白根茎的。
几枚菌子鲜嫩饱满,混在其间,衬得格外莹润。
“赵道长采药是用来做什么?”
“最近辟谷。炼丹药吃,就能省下大部分的时间来修行了。”赵归真笑道。
韩舒指尖一挑,拈起一枚菌子,在眼前慢悠悠一转:
“食色百味也是修行的一部分,辟谷丹和人饲料有什么区别?这菇是用来调味的嘛,太鲜了,吃完看见小人怎么办?”
“鲜才好。”赵归真摇头轻笑,“吃了会中毒的那叫“艳’,不叫“鲜’。”
韩舒闻言,指尖一松,菌子落回草药堆:“吓着道长了,得罪。”
说罢,他转身离去,一袭白衣转眼没入街角。
赵归真目送那道身影消尽,良久,伸手拾起那枚被韩舒碰过的菌子,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一甩腕,将它远远抛到了墙角。
“怪人。”
草药零散地铺在地上,赵归真弯腰一一拾起,指尖拂去粘附的尘土,转身回到庭院。
井水“哗啦啦”漫过指缝,他洗干净草叶和根茎上的尘土,甩了甩水珠,将草药摊在簸箕里,任风慢慢沥干。
马仙洪给他打造的丹炉里已经有成品丹药,赵归真碾了一粒含在舌底,随后盘腿而坐,闭目入定。碧游村虽发生了怪诞之事,到底比外界安宁,只要足够谨慎,未必会有人察觉什么。
“呼”
赵归真吐出一口浊气,周身燕流倏然运转。
刹那间,一股阴寒煞气骤然弥漫,屋内温度骤降,仿佛整间屋子都被浸入了冰窟深处。
五只阴鬼在他体内打转,想哀嚎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赵归真修行的邪法为“七煞攒身”,需要选择特定八字的男童以特定方式杀掉,激发它们的煞气,然后取男童灵魂加以控制,平时将煞灵封印在自己体内,慢慢的作为养分消化掉。
煞灵完全消化掉后,行法人的修为将突飞猛进。
哪怕消化没有完成,与人交手,事先吃下抵御煞气的药丸,将男童煞灵激活,便可通过“巫”的方式完成精灵附体,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实力,连煞灵引起的身体变异也可以轻易操纵。
“又一只。”正午时,赵归真才缓缓睁眼。
“按照这个速度,不过半年,我就能消化掉全部的煞灵,到时候想追杀我就难了。”
“不,说不定我会天下无敌。”
今日状态不错,吃了颗辟谷丹,他打算继续消化体内的煞灵。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贫道今天中午不吃饭了。”
咚咚咚!
哪怕赵归真点明了意图,门外依旧传来急促不断的敲门声,渐渐的,他有点心烦意乱,一步跃下床榻,前去将门打开了。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赵归真抬眼望向门外,就这么一眼,刹那之间,他的血液瞬间凝滞了,连气脉都仿佛僵死,恐惧如浪潮般倾覆而下,窒息感逼得他胸膛剧烈起伏,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
门外,站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孩。
红裙刺目,镇魂钉深深楔入颅顶,秤砣坠在脚腕,断裂的麻绳还缠缚着四肢。
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锁在赵归真脸上,仿佛要将他的魂魄一寸寸撕咬殆尽。
呜啊一!
惊恐爆发的瞬间,赵归真几乎本能地猛挥一掌,狠狠拍向男孩天灵盖。
“啪!”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男孩像一具朽木般软倒在地。
赵归真喉头发紧,仓惶环顾四周,所幸是正午时分,村民大多用饭,无人目睹这悚然一幕。他大口喘息,一把拽起男孩尸身拖入屋内,门板在背后“砰”地撞紧。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是人是鬼,是人是鬼!?”赵归真的冷汗顺着额角滑下,目光始终落在尸体上。
红裙裹尸,秤砣坠魂!
这身装束,和当年修炼“七煞攒身”时亲手钉上的炼材一样。
锵!
赵归真取下墙壁悬挂的铁剑,将男孩背部剖开了,看见鲜血汩汩流出,他才舒心一笑。
“哈哈哈,装神弄鬼,还以为是天降正义之士,不想和我是一路货色,为了试探,连一个稚童的性命都搭进来了。”
他开始猜测那人的用意。
估计是实力不济,无法同我正面交锋,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失去在碧游村的立足之地,刨除掉马村长这个依仗。
“别开玩笑了!”
赵归真怒不可遏,拎起尸体丢入丹炉,随即生起了丹火。
嘻嘻嘻,嘻嘻嘻!
方才冷静,窗外忽然传来捂嘴偷笑的嬉闹声。
赵归真呆愣片刻,扭头看去,两个同样穿着的男童站在窗户后,冰冷目光透着玻璃,紧紧盯着他。“还有!”
赵归真咬破拇指,以血凝钉,挥掌打出,两枚血钉正中了男童眉心。
眶当!
他撞碎木窗,紧追着出去,落地的一刹那,尸体却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