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口气,又觉得脑瓜子开始突突地痛。她简直满怀悲愤之情,手指颤-抖地伸出来,指着那被粘得歪歪扭扭丑不堪言的陶俑:“它,它碎了!”
“它碎了。"温祭肯定地重复,眼神更困惑了。看看陶俑又看看妹妹,“也正常,这种工艺品泡完水就是容易碎。”
“这是你陶艺课的作业?下次再做一个,好好照顾不就是了。”不,已经没有下一个了。
温摇干巴巴地笑一声,嘴角抽搐着,勉强把反上来的苦水咽回肚子里,眉眼间绝望的无奈不减反增。
事已至此,为了不让温祭看出什么问题,她只能蔫蔫哒哒地跟哥哥去餐厅吃早饭。
客厅里电视开着,晨间新闻的重播声清晰地传遍整个屋子。【昨夜,顺风集团大厦因工作人员操作不当,设备发生剧烈爆炸……爆炸波及附近主干道,目前并无人员伤………)她低着头听,把温热的白粥送进嘴里。
什么“操作不当”,估计是不死门和天师府撞到了一块。昨夜那由术法燃烧而成的、壮丽滚烫的金红色大鸟依旧盘旋在记忆里,极致高温把夜色雨幕都蒸发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啊,说起来。”
温祭目光注视着电视屏幕里主持人开合的唇,似有意似无意地提起:“在你睡觉的时候,天师府那边有给你打电话。”养兄的提醒把温摇神游天外的注意力给扯了回来。她陡然一惊,无声无息地挺直了后背,攥着勺子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黑发少女咳嗽一声,压下涌上来的慌乱,声线如常:“是吗?怎么了?”“好像是.….…工作上的事。”
温祭若有所思地抵着下巴想了想:“她问你下午要不要去天师府?温常德被确认为'与邪修勾结',准备取保候审。他今天才刚出院,就被直接带到天师府了。”
“另外好像还有些事情,应该是只能跟你说吧。”“唔。”
温摇含混地应了一声,加快了喝粥的速度。是了。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外面应该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方都相当重视甚至争抢的陶俑被自己偷偷拿走,不死门那边应该也在急得团团转。
陶俑就这么被自己弄碎了。
心虚情绪混杂着诡异的尴尬再度袭上心头,她喝粥喝得头不抬眼不睁,温祭则抵下巴望着客厅刚浇完的绿植,轻微地叹了口气。“最近我感觉好多了,或许是血的作用?总之,再喝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停了。”
温祭把目光转回来,落到温摇的身上,温和地笑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你最近在忙什么,但.……很多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我也打算把生活重新掰回正轨。”
“天师府什么的,少接触吧,好不好?”
温摇捏住勺子不说话,听见养兄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些哄人的意味:“如果你喜欢的话,那份兼职可以留着,我不反对。但不要太跟他们深-入交流。万一又出事怎么办,哥哥会担心的。”
“你安心专注学业,我经营面包店,暑假了一起去海边旅游,收集更多面包的配方。这样不好吗。”
…哥哥说得对。
说不定恶神已经跑出去了呢。
温祭今天的气色好转不少,没准毋临跑出去之前还长了半点良心,依照承诺把哥哥的病根带离此处,使之恢复健康。这不就是自己费劲取出陶俑的初衷吗如今愿望实现了。正邪两派的夙愿,还有恶神跑出去后要搞出什么幺蛾子.……与她和哥哥也扯不上什么关系。温常德自己搞出来的孽将要面临法律的审判。一切都很好,现在正是为所有荒谬一切画上句号的好机会。温摇抬起头想说话,声音在喉咙里停顿几秒,脑子里再度浮现出病房里,温常德曾疯疯癫癫吐露过的话语。
他说,温祭就是个怪胎,是死而复生的、吃生肉的怪物。他还说,从她继承母亲那该死的血脉之时,就注定会被卷入这场浑水里。她和所有人,都只是袍手底下的棋子,谁也逃不掉。命运真的能任由故事就这样画上句号吗。
黑发少女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眼睑不安地抽-动几下,移开目光。她坐在阳光挥洒的位置,而温祭则靠在完全没有阳光的阴影处,眯起眼看着妹妹的脸。
那双漆黑的眼瞳内,有着细小的、微乎其微的红芒一闪而过,无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