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吡欲裂地抬起头。这个夜晚也没有月光,漆黑里只有面包店后门的招牌带着光亮,映着青年半边脸俊秀温柔,半边脸隐没在黑暗。
“嘘,小点声,这扇门隔音效果不太好。"确认黏液已经把对方喉管声带堵得严严实实后,他这才俯下身来,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他,失策,我应该早点把他′处理'掉的。”“他应该已经知道′我′是我了吧,只是还不敢确认,变着法地把你们这些杂碎蚊蝇往我这边送。”
说到这里,门徒看见面前的青年眉眼间掠过一丝古旧偏执的烦躁,与他温和年轻的模样格格不入:“还不能杀了你们留下线索,真的.……真的很烦啊。“古老的恶神并不介意在唾手可得的猎物面前展露恶意,暗色之中,那双眼瞳里似乎有红芒一闪,转瞬即逝。
短短几秒烦躁之后,温祭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将遮蔽视线的发丝捋开,唇角勾起来。
“我已经跟摇摇说不能动用本体了,这次出来也是借口丢垃圾,最好速战速决。”
“别担心,你不是第一个被我逮到的门徒。”说到这里,温祭明眸略弯,笑得人畜无害:“应当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微弱的光亮底下,门徒抬起头,看见容貌俊秀的正常人类整个上半身缓慢扭曲,然后像电影中的异形那样开裂,露出原本的骨骼和鲜活蠕动血肉。血肉里腾升出粘稠黑雾,密密麻麻的森然利齿和眼球滚动着,从尸骸之中爬出来。人类的皮囊顷刻间迸冒出咕嘟咕嘟冒泡的、浓硫酸般的漆黑黏液,沿着脚下张牙舞爪的影子爬行。
然后,那开裂的怪物弯下腰,本该是胸腔的地方肋骨穿透血肉,形成狰狞的口腔。
他甚至无需摘下对方的面具,就活生生咬住了门徒的头颅。利齿开合,血肉包裹的人类眼瞳缓慢融化成纯粹的白,丝丝缕缕白烟,或者说灵外质从五官里逸散出来,又被怪物吞噬。“你来到这里,什么都没发现,什么异常都没有。”怪物的口腔里传出声带共鸣般雌雄莫辨的声音:“你来到这里,黎明时分便会离去,去告知你的首领一切安然。”
“直至最后审判日的到来。”
“是的。我来到这里,什么都没发现,什么异常都没有……血肉包裹的触感缓慢退散,恶神重新把他的头颅吐-出来。后者的瞳仁完全变成了白色,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念叨着袍刚刚说过的话,失魂落魄地朝着巷子外踉跄而去。
在他身后,那狰狞血肉骨骼与黏液眼球重新收拢,组成温摇最熟悉的皮囊。温祭站在黑暗里,慢吞吞把刚刚撕下来的符咒塞到嘴里,咀嚼,然后吞咽下去,像在嚼口香糖。
一如他这阵子一直在做的那样。
透过窗户,他看见妹妹还在招待最后一波客人,神情似有所感地朝着外面夜色瞥去,又劝说自己只是幻觉般摇了摇头。距离他刚以“丢垃圾"为借口从后门出来,只过了短短十分钟。她当然不会起什么疑心。
衣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青年垂下眸子,总算分出闲心去查看。漆黑小巷里手机屏幕亮起。他小窗有人发来信息,头像是疗养院的Iogo。【抱歉,温先生。您父亲突发心梗,现在已经确认停止呼吸。】【我们对此非常遗憾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来一趟处理相关手续,根据合同,您父亲的后事我们会操.…)
官方的书面语言掩盖不住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条死去的野狗。温祭若有所思地望着手机屏幕。拜彻底融合所赐,儿时作为“箕”的回忆也在脑海里分外鲜明。
辱骂,殴打,虐待,饥饿。还有无时无刻不缭绕于周身的谣言。虽然不想这么说。
但不死门总算干了件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