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影结束后,叶柯就被柏林电视台的记者拦住。
对方举着话筒,身后跟着扛摄像机的团队,翻译快步上前:“叶导,能借十分钟做个专访吗?我们想聊聊《小偷家族》里的“家’。”
叶柯看了眼腕表,朝王玲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们稍微等一下。
而后,叶柯则跟着记者走到休息室旁的采访区,背景板上还印着柏林电影节的LOG0。
“您觉得,《小偷家族》里的“偷’,是错的吗?”想不到这个记者第一个问题就带着尖锐。看着镜头,叶柯笑了笑:“您有没有过这种时候,那就是等你饿极了,看到别人桌上的面包会眼馋。冷极了,想把别人晾着的围巾揣进怀里。
其实他们偷的不是东西,是活下去的念想。”
翻译刚说完,记者想了下,就继续提问:“可他们毕竟没有血缘,这种“凑出来的家’,真的能算家吗?”
叶柯笑了笑,反问道:“知道天上的云吧,它们聚在一块儿是云,散开了是雾,可本质上都是水。血缘就像容器,有的是瓷碗,有的是玻璃罐,但装的“爱’是一样的。”
他想起拍电影时,在剧组里他们几个人确实有那种除情亲外,特殊的国人传统,尊老爱幼。所以这部电影,叶柯觉得可以用另一个角度去深看。
记者被逗笑了,翻了页笔记本:“罗兰·艾默里奇说,您镜头里的普通人比超级英雄有力量。您认同吗?”
“那就看是哪种力量了,毕竞超级英雄可以拯救世界。”
幽默的耸肩,随后叶柯认真道:“可普通人呢?他们在拯救彼此。就像电影里的王玲饰演的角色,明明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把偷来的便当塞给羊紫。
而张义山宁愿被抓,也要护着妹妹。
只能说这种“小力量’聚在一块儿,比飞船撞地球更动人……”
采访快结束时,记者忽然提起《孔雀》:“顾常卫导演的电影里,姐姐的梦想碎了。
您的电影里,一群被抛弃的人却拼出了家。这两种“不完美’,有什么不同?”
叶柯想了想,道:“《孔雀》像冬天的树,枝桠光秃秃的,却憋着劲儿想开花。
《小偷家族》像墙角的草,被人踩了无数次,却还是往一块儿长。说到底,都是在跟生活较劲,只是姿势不同。”
走出采访区时,正好撞见顾常卫和张靖初。
“刚看你接受采访,说得真透彻。”
顾常卫笑道:“记者问《孔雀》和《小偷家族》的区别,我可答不出这么妙的比喻。”
“顾导过奖了。”
叶柯谦虚说道:“您那姐姐放鸽子的镜头才是真的绝。好比那梦想飞了,可手还举着。”
原本安静站在一旁,张靖初也忍不住笑道::“刚才听您说“云聚云散都是水’,回去得记下来,下次采访用得上。”
叶柯笑了:“要是不嫌弃,回头把剧本里的台词抄给你咯。”
几句寒暄后,叶柯与他们道别,与王玲他们一同回到酒店里,毕竞接下来就是在柏林首映了。2月15日,柏林这边的雪还没化透。
叶柯站在后台,对着镜子理了理西装领口。
“紧张吗?”
王玲静静看着,“刚才看你在化妆间转了三圈了。”
叶柯露出一抹笑意:“我能说不紧张么,不过已经来过一次了,至少会比第一次情况要好一些。”听到这话,王玲脸上浮现笑容,知道叶柯这不算特别紧张,至少对比他们这些人来说要轻松一些…下午三点,影厅入口的电子屏跳成“《小偷家族》一一首映场”。
影厅暗下来时,叶柯大致粗略的望去,那1200个席位,几乎是座无虚席。
前排是评审团成员,罗兰·艾默里奇手里转着钢笔,中间是各国媒体,后排坐着自发来的观众们。影片很快开始,首先看到是张义山出场,偷面包被追得钻进巷子。
而苇青举着拐杖“啪”地敲在店主腿上,喊“小兔崽子跑快点”时,影厅里爆发出第一场笑…有德国观众听不懂台词,却被苇青那副“护犊子”的凶样逗得拍大腿,旁边的翻译笑得直打磕巴。笑声在羊紫第一次喊“妈妈”时戛然而止。
大荧幕上的王玲愣在原地,手悬在半空没敢碰孩子的头,影厅里静得能听见有人撕纸巾的声音。叶柯眼角余光瞥见斜前方,一位戴眼镜的女评委好像是情感到位了,忍不住想要擦眼泪。
叶柯记得这个镜头是补拍的,当时王玲说“演不出那种不敢信”。
所以最后叶柯让她想想“突然捡到宝,怕摔了又怕飞了”的感觉,没想到此刻在柏林戳中了人心。最震撼的是海边烟花那场戏。
六个没有血缘的人挤在礁石上,谁都没说话,只有烟花在头顶炸开,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忽明忽暗。而此刻影厅里开始有细碎的抽泣声,从后排传到前排,像水波一样漫开…
很快电影结束,灯光亮起时,掌声雷动。
叶柯带着众人起身鞠躬,刚要说话,就被个法国记者抢了先:“为什么让他们“偷’?不能找份正经工作吗?”
叶柯还没开口,苇青突然举了手,翻译赶紧凑过去。
苇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