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05年已经接近尾声了,而在首都的12月份里。
《一个叫做陈汉生男人决定去死》的剧组,还在忙碌着拍摄。
导演李洋裹着军大衣,坐在摄像机旁,看着叶柯从保姆车下来。
此时的叶柯,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头发故意留得凌乱,颧骨上还带着化妆师按剧本要求画的淤青,活脱脱一个刚从工地上被辞退的中年男人。
“这才是陈汉生该有的样子。”
李洋冲他扬了扬下巴。
叶柯没说话,只是走近老式居民楼里,手指在斑驳的墙皮上轻轻蹭了蹭,像在确认什么。
今天要拍的是,陈汉生独自在家整理遗物的戏。
现场拍摄环境,是两居室显得逼仄又真实,墙角堆着没喝完的散装白酒,窗台上的仙人掌歪歪扭扭,暖气片上搭着褪色的蓝秋裤。
叶柯走进房间时,脚步顿了顿。
他发现床头柜的抽屉里,道具组真的塞了一沓泛黄的电费单,上面的户名“陈汉生”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妻林素”。
“这些细节是李导让加的。”
感受到叶柯目光,一旁的场务连忙解释,“他说陈汉生的绝望不是喊出来的,是藏在这些东西里的。”叶柯没说话,只是示意可以开始拍摄了。
叶柯坐在床沿慢慢翻那些电费单…
镜头推进时,他的手指在“林素”两个字上悬了很久,突然轻轻敲了敲纸面,像是在跟空气打招呼。这场戏一遍就过了,监视器前的李雪剑突然拍手:“这一下敲得好,比哭戏更让人揪心。”而后面接下来要拍的剧情,则是主角陈汉生在菜市场与前妻林素(陈素饰)争吵的戏。
剧本里写的是“激烈争执后陈汉生推倒菜摊”。
随着剧情不断推进与拍摄中,陈素演到“你连孩子最后一面都没见”这句台词,突然哽咽着说不出话,眼泪很是明显的落在叶柯手背上。
叶柯下意识扶住她的肩膀,对着镜头外的李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不好意思,我有点克制不住…”
陈素擦掉眼泪,声音还在发颤,“让我缓一下,一会就好,抱歉了各位…”
陈素眼眶通红,双手合十对着周围表示歉意。
“没事,休息一下。”
叶柯说话同时带着陈素现场转了两圈,“走个过场下熟悉环境,会更容易适应拍摄的节奏。”跟着走了两圈,似乎感到情绪变得不再那么低落,陈素露出笑意点头:“抱歉,我一时间没忍住,还不是很适应……”
陈素还真的是第一次,去适应着叶柯与李洋他们拍摄的节奏,她觉得这两人真的很默契。
倒是显得她有点拖后腿了,所以只顾着去代入那说不出委屈感,却忘记收回来。
等重新开拍时,叶柯稍微改了下剧情,这次选择没推倒菜摊,只是攥着林素的手腕,喉结滚了半天才说:“我不是故意的。”
这句剧本外的台词,让监视器后的李洋满意点头:“这才是陈汉生,他不是个暴躁的混蛋,是个被愧疚压垮的可怜人。”
其实李洋不是什么片场暴君,对于演员们的失误,还是过于入戏都能理解。
所以刚刚陈素的表现,其实还算是挺满意的。
倒是范小胖进组很快适应,这一次她演的发廊老板娘王艳梅,是陈汉生唯一的朋友,戏份不多却格外关键。
这个总涂着艳俗口红的女人,会在陈汉生想不开时,把他拽到发廊剪头发,边碎碎念边给他煮泡面。拍第一场对手戏时,范小胖按剧本给叶柯递烟,叶柯却没接:“陈汉生这种人,戒烟是因为孩子对烟味过敏,后来孩子没了,他就再也没碰过烟。”
范小胖愣了愣,把烟换成了一颗水果糖:“那这个含着,王艳梅总爱给人塞糖。”
随后则是李雪剑的戏份,考虑他的身体,叶柯与李洋商量了下,干脆集中在这个月份。
而在电影中,李雪剑则是演陈汉生的老邻居张大爷,是少数知道陈汉生想自杀的人。
有场夜戏是“张大爷带陈汉生回家喝腊八粥”,剧本里写的是“沉默地喝粥”。
但在拍摄时,李雪剑突然放下碗,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这是你以前放我这儿的钱,说要给孩子买钢琴的。”
叶柯接信封的手在抖,李雪剑又补了句:“孩子的钢琴我给买了,二手的,但音准没问题。”其实这句台词,是叶柯即兴发挥的。
而这句即兴台词,却让全场安静了半分钟,看似很普通的一句话,可确确实实让人听着无比心酸。同样是老戏骨的马少华,则是演的包工头,在电影中则是压垮陈汉生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拖欠工资的戏份原定拍三天,结果第一天就出了意外。
马少华演到“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时,突然指着叶柯的鼻子骂得更凶了,台词里混进了不少他年轻时在工地上听来的粗话。
叶柯没慌,顺着他的话吼回去:“我儿子在医院等着这笔钱救命!”
这场戏拍完,马少华连忙歉意想要解释,叶柯却不在意笑着反而安慰道:“就该这么演,陈汉生的绝望不是闷着的,是被逼到绝路时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