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
暗河水声呜咽。
丘神绩站在通道中,按刀而立,面甲下的双眼阴沉如铁,至于燕四平……已经去守城门了。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大理寺卿周兴缓步而来。
他年约五旬,身着正三品紫色官袍,腰佩金玉带,头戴三梁冠,面容儒雅,指尖却泛着诡异的幽蓝色——那是修炼前隋杨素所创《九霄揽月诀》留下的痕迹。此功引太阴之力,借月华增功,进境神速,却也蚀人心脉,令人性情渐趋冰寒。
“丘将军,久候了。”
周兴面上带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丘神绩冷笑一声:“周寺卿倒是悠闲,本将军还真羡慕你!”
武则天命金吾卫、大理寺、丽景狱、鸢卫四方合力追捕刺驾余孽。丽景狱来俊臣不怎么热衷也还罢了,他是几人中最年轻的,也是手段最很辣的,武皇去年设推事院,推他做院主,已是明示:即便要杀一批人安抚人心,也轮不到他。
况且此人精明至极,见公主面首和金猊出动,无论真假,直接置身事外,碰都不碰这地宫,只顾着严审裴九郎那些掌柜,想撬出些蛛丝马迹。
鸢卫也没闲着,正挨家搜查售卖律吕仪的店铺。
只有大理寺……
更准确地说,是周兴本人。
丘神绩着实看不透。
这老家伙比自己还长几岁,自己当年参与逼杀太子李贤,此事太过敏感凶险,可周兴手上沾的血又岂在少数?
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黄国公李撰,乃至太宗的妹妹常乐公主与其夫赵瑰,皆因他构陷而死!
若问李氏皇族心中最恨者何人,周兴必首当其冲!
可这老匹夫竟如此气定神闲,仿佛全然不惧兔死狗烹的下场。
周兴对丘神绩的讥讽浑不在意,神色淡泊,缓声道:“金吾卫三日无功,在这地宫里团团转。丘将军,现在满朝上下,可都在等着看将军如何向武皇交代呢。”
“呵!”
丘神绩重甲下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周寺卿何必五十步笑百步?武皇已经登基,你我这些‘前朝旧臣’,都有‘交代’的时候!”
周兴眼中闪过一丝晦暗,却依旧含笑:“将军多虑了。听说鸢卫已经下了暗河?”
丘神绩懒得回答。
周兴自顾自道:“难不成入口藏在暗河之底?这地宫本就阴森,暗河之水更是终年不见天日,常人入水,无法视物,连方向都辨不清,更遑论寻找机关……”
丘神绩冷冷道:“常人自是如此。”
周兴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淡笑道:“公主殿下的那位面首,竟有这般本事……本官倒想见见!”
丘神绩道:“此事若成,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功臣,恐怕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周兴不紧不慢道:“未必。刺驾逆贼藏身之地,必然机关重重,就算找到入口,阿史那燕也不是那么好抓的……”
就在这时。
暗河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河面泛起诡异的波纹,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水下移动。
丘神绩下意识按住刀柄,面甲下的呼吸变得粗重。
周兴依旧面带微笑,只是指尖的幽蓝光芒更盛了几分。
“看来……”
周兴轻声道:“这位陆大人,已经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众人紧盯水面动向。
约莫过了三刻钟,暗河还是老样子,地宫之上却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周兴、丘神绩偏头一看,微微吃惊,只见大队鸢卫赶到,为首的竟是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手捧圣旨,款款行来,恍若一幅行走的仕女图。
她生得很美,却不是那种张扬的艳丽,肌肤如新雪初凝,在昏暗地宫中自生光华,眉若远山含翠,不画而黛,一双凤眼目光深邃,既含才女的清傲,又藏政客的锐利。
她站定时,连周兴这般老谋深算之人都不自觉屏息。
不是因为美貌,而是那股糅合了书卷气与权势的独特气质。
就像一柄藏在锦绣里的匕首,华美之下暗藏锋芒。
在她身后,除了一位同样衣着华贵的女官,剩下的都是鸢台精锐,千翎应无求、百翎裴明谦等都在其中,神色各异,显然都听说了这里的事。
应无求是机关一道的佼佼者,对机关兽之类非常感兴趣,眼中满是热切,裴明谦等则满脸复杂,谁能想到,前几日还看不上的假面首,摇身一变,不但成了真的,还参与侦破了如此要案,看上官大人亲临的架势,只怕真的有了进展。
简直不可思议!
“上官待诏。”
周兴见上官婉儿走来,当即拱手一礼,面上挂着儒雅笑意。他身为大理寺卿,官阶高于上官婉儿,但上官婉儿乃鸢卫副统领,又是武皇近侍,掌诏命起草,地位超然,因此他言语间仍带三分敬意。
丘神绩身着甲胄,不便全礼,只微微颔首:“上官待诏。”
上官婉儿笑了笑,颔首回礼:“周寺卿、丘将军。”
她声线清润,只是寻常应答,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