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陈默一直听到的,都是这片大陆在经历了长年的战火之后,终于有了来之不易的和平。
各大王国恪守着繁复的礼仪,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脆弱的光阴。贵族们热衷于优雅的沟通、繁琐的谈判,佣兵工会则成了解决纷争的渠道和桥梁。
除却局部边境摩擦,一年一次的兽人秋猎,人族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已数百年未闻大规模全面战争的号角。
这是一个被标榜为“和平”与“安稳”的年代。
但是陈默也不止一次的,嗅到了火山下那蠢蠢欲动的喷薄气息。
在黑鸦城堡那阴森的阴影下,他目睹了贵族如何肆无忌惮地践踏平民,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下等人的眼中,充斥着满目凄凉和若隐若现的怒火。
在六叶营地和刺猬酒馆,弥漫着劣质酒精和汗臭的喧嚣中,烂醉的赌徒们挤作一团,用粗粝的嗓音咒骂着世道。无论他们如何挣扎,攥紧的铜板总如流沙般从指缝溜走,留不下一丝希望。
在白石城,破产的佣兵和失去土地的农民,忍受着最残酷的压榨,只为了给自己和家人讨一口残羹冷饭。
陈默至今还记得老约翰那句长长的叹息:“我看呐,打仗是早晚的事情。”
现代政治学理论中,当承平日久,上层对底层的剥削愈发严重,社会矛盾激化到无法调和的时候,战争就一定会如期而至。
要么是内部的烈火燎原——活不下去的人们举起镰刀,革掉老爷们的命,或者自己的命。
要么是外部的铁蹄践踏——用异族的血,浇灭本国的怨。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吧,战争就这么真真切切的降临了。
侦查骑兵带来的信息也很有限,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整个大陆南部,或主动或被动,都已全数卷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战争。
“绿松……绿松和溪月,都对翡翠公国宣战了!家里送来的加急信报,让你们快撤,不然,不然就来不及了。”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坏消息了。
幽暗森林以南,是溪月联邦,幽暗森林以北,是绿松王国,等于说云雾领的这一行人,如今处在了一片广袤的敌国范围之内,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云雾领的几位首领立刻开始了闭门会议。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脸色苍白的流霜郡主才走出营帐,有些魂不守舍的走到陈默身边。
“陈默,你走吧,赶快走吧。”
陈默微微皱眉,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快步走来的佩文侍卫长就做了清晰的补充:“陈先生,南部的战争开始了,我们作为领地的成员,是必须赶回去参战的,这一路,会很危险!”
“你不是翡翠公国的人,就不要跟我们在一起了,找个地方隐蔽一段时间,或者想办法返回你的家族!会安全些!”
流霜郡主点点头,小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嗯,等打完了仗,你记得来找我啊,说好了要教我背书的呢。”
陈默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飞转,坦率的说,接触这个世界越久,就越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千人千面。
贪婪,暴虐,善良,正直,相互交织,构成了繁星大陆的真实面目,不管怎么说,云雾领的这群人,已然是自己见过的最友好的一群人了。
否则,也不会从阴差阳错从六叶营地一直走到这里。
“我……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再说了,还有那些锆石的尾巴呢,我也走不了啊!”
佩文拉紧护手:“他们马上就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战争已经开打,对于佩文来说,怎么可能容忍这样一支精锐敌军小队跟在自己身后,卖个人情给陈默,那是顺手的事儿。
营地里,辅兵们正手脚麻利地用厚厚的灰色毛皮,小心而迅速地包裹住每一匹战马的四蹄。借着营帐的遮蔽,云雾领的精锐骑兵悄然翻身上马,轻甲覆身,短兵在手,强弩上弦——这是要发动一场闪电突击!
佩文也跨上了一匹高头大马,陈默首次见到这个一直温文尔雅的卫队长,发出了腾腾的杀气。
每天轻声细语的聊天,他都快忘了这是一名暴力职业军人了。
战马在营地内就开始了小步加速,因为马蹄上裹着的那层毛皮的原因,声音变得极弱,以至于直到冲出营地,一直不远不近缀在后面的锆石领小队才猛然惊觉,仓皇失措地奔向自己的坐骑。
来不及了!
全速冲锋的云雾领骑兵,几个呼吸就拉到了攻击距离之内,密集的弩箭激射而出,重点瞄准的是对方的坐骑。
锆石领的骑兵还来不及提起速度,便在箭雨中纷纷栽倒,唯有蒂克波特骑士无视了射向自己的弩箭,连续左劈右挡,掩护着自己的战马。
一道疾风卷过,佩文队长从马上纵跃而起,发动了剑士的专属战技——冲锋!
“砰!”
地面的落叶被犁开了一道长长的豁口,金鳞剑士和玄甲骑士在电光火石之间,来了一次凶猛的碰撞,巨大的声浪如同在现场每个人的耳膜中敲了一记重锤。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兵刃碰撞。
双方都是王国正统培育出来的战士,剑法能看得出都是栖月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