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活不下去,皇后自戕乃是大罪,李珩难免不会怪罪江家与坤宁宫的人,谢璃给她的那包毒药无色无味不易让人察觉,如此,也算帮她解脱。
只可惜那包毒药她还没来得及用,几日后便郁郁而终。
不多时,马车外的车夫忽高喊道“娘子,前面路边好像躺了个人!”
闻言,江清棠猛然忆起,她与李珩初遇时,他身负重伤,是自己与郑瑶救了他。
待马车行近,仅仅是从车窗往外瞧了一眼,江清棠就认出躺在那里的,不是别人,而是——
她真真切切爱了一辈子,又痛恨至骨,恨不得与其同归于尽之人。
“娘子,那人好像还活着!”
郑瑶看江清棠出神许久,摇了摇她的手,“阿棠,咱们下去看看吧!”
江清棠捏紧手中的车帘,胸口似是被压了千斤重的东西,吸进来的每一口凉气,都像千百根银针般扎入她的五脏肺腑,刺痛无比。
“阿棠!”郑瑶察觉出江清棠面色不对,以为她是被那地上的血吓到,“阿棠,别怕,咱们两个一起下去看看。”
郑瑶吩咐车夫勒马停车,拽着江清棠下了马车。
李珩此刻正躺在小路旁的枯草地上,浑身血污,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渗出的血就要染红了身下土黄色的枯草。
江清棠在郑瑶的搀扶下往前走了几步,她看到李珩身上的衣物破开几道锋利的口子,露出腰与胳膊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若不是李珩胸口处还有几分微弱的起伏,她就要以为他死了。
“阿棠,咱们要不要救救这个人啊,看起来好可怜。”
“这条路本就走的人少,怕是不会再来人了,咱们若是不救,恐怕这人撑不过今晚。”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江清棠拽住还要上前的郑瑶,摇头劝阻道:“此处荒芜,这人又重伤至此,定是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我们还是莫要多管闲事,再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可是……”郑瑶紧拧漂亮的眉,满脸不可置信,自己认识的阿棠最是心善,就算是不小心养死了只兔子也会因此伤心许久,如今怎会对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见死不救。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地上的李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发出微弱的声响。
李珩半睁着眼,他意识不清,眼前是两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一青一绯,依稀可以看出是两位年轻娘子。
李珩拼尽全力,用那条未带伤的胳膊撑起身子,用期盼的目光鬼使神差地看向江清棠,向她求救。
“娘子……”
江清棠心间一颤,看着浑身是伤的李珩,脑中回荡着郑瑶那句“若不救他,他必定撑不过今晚”。
不过此前,她的确幻想过许多次李珩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上一世,李珩想要权势,她就去求阿耶,在江家祠堂跪了三天三夜也不肯放弃,李珩喜欢孩子,天生体弱难孕的她到处求医,几年来喝下调理身体汤药的渣子都能在后院堆满一大坛,那几年,她连舌尖都是苦的。
自小被两位兄长捧在手里如明珠般的江家三娘,为了一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她觉得自己就差拿利刃抛开胸膛掏出血淋淋的心递到他面前了。
可到头来呢?她只不过是他手握大权路上的一颗棋子罢了,待李珩羽翼丰满,再也不受任何人控制,他第一件事就是要打压她的母族,将原本属于她的后位递给自己的青梅竹马谢璃。
当年她赌上一切,哪怕阿耶与两位阿兄都反对她嫁于李珩,哪怕长安城内的所有人都在暗中讥笑她是个傻子,她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嫁了。
最后她输的一塌糊涂,输的一身伤,所以上一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清棠都恨不得李珩去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抚平一些自己内心的不甘与愤恨。
她再也不要傻傻地活在他人为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与牢笼中了。
今生今世,那些苦难与仇恨再也与她无关,就让李珩一人永远困在那个阴暗、充满仇怨鲜血的地狱中吧。
江清棠拉着郑瑶一同往后撤了一步,与李珩拉开些距离,她低头瞧着地上的李珩,眼中满是疏离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