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统西南二十六个部落,建立西凉国。北挨匈奴,东临大梁。”
“建立西凉后,赫明连却并未立战功赫赫的鲜于氏为国后,而是迫于无奈,为了西凉匈奴交好,另迎匈奴公主为后。鲜于氏听闻,一怒之下,与赫明连和离,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了西凉。”
酒馆大堂内传来一阵唏嘘。
年过七旬的说书人摸了摸白胡子,安抚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上天是绝不会看有情人分离的。”
说书人一边顺着雪白的长胡子,一边摇头惋惜道:“鲜于氏不知所踪后,赫明连派人到处寻找,两年内迟迟没有半点鲜于氏的音信。这两年间,赫明连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啊。”
说书人话锋一转:“终有一天,赫明连派出的人在大梁边境小城,找到了母子几人。赫明连用血写下认罪书,一国之君跪在鲜于氏面前,求取鲜于氏原谅。几个孩子也纷纷跪下,求自己的母亲原谅父亲。”
“鲜于氏痛哭流涕,原谅了赫明连。两人回到西凉后,匈奴公主被两人的情意所动,自愿为鲜于氏让出国后之位。”
听到这个结局,大堂内的人高声叫好,掌声阵阵。
说书人说到振奋人心之处,情难自禁,扬起手重重拍下手中的木板,“赫明连与鲜于氏破镜重圆,重修旧好,匈奴公主胸襟宽怀,愿意让出国后之位,接纳鲜于氏的孩子,与鲜于氏以姐妹相称和平共处,此乃一大佳话啊!”
“且赫明连一国之君,竟真能为一女子下跪,此间气度,着实令我等敬佩!”
众人听得起劲,江清棠却听得直皱眉。
坐在对面的李珩垂眸喝酒,余光一直在江清棠身上,绝大数时候,她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如今连连皱眉,想必是实在不喜这个故事。
一旁的李瑞只低头品茶,他只觉得这个故事确是无趣,民间就是如此,只提西凉国君国后的情爱之事,不提他们早年间攻打二十六部落的勇猛。
不同于几人,李婼失聪,并不知说书人讲了什么,看到其他人鼓掌,她也来捧场,她喜欢这样的场合。
江清棠思索再三,站起身,问说书人:“这位老伯所讲的确动人,可我有不同的讲解。为何西凉国后没有自己的名姓?”
上了年纪的说书人眼神不好,他眯着眼才勉强看出,不远处站起来的,是位穿青衣的年轻女子。
见说书人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江清棠轻笑一声,离开位子,朝大堂中央走去。
“西凉国初建之时,收了不少来自二十六部落的勇士,他们骁勇善战以一抵十。彼时,西凉兵强马壮,国力雄厚,并不需要靠牺牲国君的色相,以和亲的方式来与匈奴交好。
“而且,就算是匈奴率领铁骑西下,西凉也未必会败给匈奴。”
江清棠在大堂内踱步,冷静分析道:“倘若是怜惜百姓,不愿再起战火,倒也还说得通,可据我所知,赫明连本性残暴,在位的十几年间,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修建陵墓与寻欢作乐的行宫。这样一个国君,不见得会为了百姓割舍旧爱另娶新欢吧。”
“为何抛弃发妻另娶她人,其间原由,也只有西凉国君赫明连知晓了。”
江清棠叹了口气:“至于鲜于氏为何原谅赫明连,恐怕并非是世人所传。”
“一个能上战场杀敌的女子,在知道丈夫要娶其他人后,第一反应不是哭诉与自暴自弃,而是狠心割舍带着孩子离去,这样的女子,又怎会甘愿困于宫廷,怎会愿意迁就?”
“依我所见,赫明连以母族与孩子相挟,以国君的脸面相逼,这西凉的国母,她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夕阳西下,霞光穿过窗间,笼在江清棠身上,她的声音沉稳有力,“鲜于氏敢爱敢恨,心悦一人时便赴汤蹈火鼎力相助,对方辜负自己后便及时抽身不再纠缠,如此重情重义的奇女子,难道不比薄情寡义的赫明连更值得敬佩?”
堂内众人窃窃私语。
说完后,江清棠长长吐出一口气,她读过的书学过的道理,都不许她今日沉默下去,哪怕她知道此举莽撞,有失妥当。
一直静静看着江清棠的李珩举起手叫好,带动了酒馆其他人。
李瑞也鼓起掌来,发自内心的赞赏江清棠。
说书人脸上挂不住,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娘子竟敢砸了自己十几年的招牌,他质问江清棠:“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些?怕不是在胡诌!”
江清棠:“我曾读过来自西域的一本书,那上面,就记着此事,是两百年前,路过西凉的一位僧人所写。”
说书人不再言语,带着一肚子气离开了酒馆。
重新回到位子上,李婼好奇方才都发生了什么,江清棠颇有耐心地向她一一道来。
李婼全神贯注地看江清棠用手语向她讲述,等知道整件事情后,不由自主地夸赞江清棠。
“阿棠,你说的真好!”
江清棠笑起来,抬头间,正巧与李珩目光相撞。
方才李珩替她解围,她不知要作何感想,其实她更希望,李珩能像之前一样。
两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