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失落。
他扯住林意映的袖子,嘟囔道,“那咱们改日一起玩,山下好玩的东西可多了,我可以带你去钓鱼,带你去划船,还带你去去一家百年老字号的包子铺……他们家的包子可香.……”
一谈到吃,那他可是头头是道起来,常黏糊在林意映身边,喋喋不休地说起他曾吃过的美味。
他们坐在田埂上,举目幻想着日后怎样的生活。李楣幻想的依旧是和一群小伙伴们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的幸福日子。可林意映一想到未来,大脑却是一片空白。她不可能真的以佘靡孩子的身份活一辈子,她不属于这里,谁也…无法要求她永远待在这儿。
秋过春冬,冬过春来。
他们各自又长大了一岁,年夫子人也老了一岁,老头最近也时常在学堂上打盹犯困。
从前与她差不多个子的李楣也倏然比她高了半个脑袋。学堂内又新来了几名男学子,几个到了学龄的女学子已经退学回家,听说还有定了亲事的。
而林意映也已经与佘摩虚与委蛇一年之久。如今,佘靡已经许久不发神经了。
不过,他还是会像从前一样,不论暴雨风雪,寒来暑往,每日亲自接送她上下学。
她清楚地记得,暑天热里,田埂的麦子金黄发灿,苍穹上的日光刺目金黄,就连空气都是闷热的,佘靡总会会打着一把油纸伞,穿着浆洗到发白的布裙,头绳将一头乌发绾辫起来,站在学塾外等她。而到了冬日大雪冰雹千尺,佘靡则是一身芦花衣,不知站于雪地多久,那张靡丽的面容比夏日还要更白,仿佛要与雪地融为一体,等她下学时,总会看到他冻得僵白的面色,以及那浓密眼睫上结出的冰渣。当然,期间佘靡偶没来接送她的时日也是有的,不过那种时候大都是他生病了。
而那个时候,林意映心知自己是有机会逃走的,可想了又想,她又有些害怕佘靡只是假意生病来诈她,保险起见,她准备等到时机更加成熟些才离开。林意映偶尔心情好时,也会主动去关切佘靡二句,可佘靡总是神经兮兮般,对她嘱咐这嘱咐这嘱咐那,听得林意映耳朵都生茧子了。“阿映,天气寒凉,明日多穿些。”
林意映…”
“阿映,若是有人欺你,告诉阿娘。”
林意映…”
几番话下来,她便兴致缺缺,敷衍似的点头。可这都不足为怪,佘靡真正让她内心烦躁难安的一点是…他好像愈发对她知根知底。
他清楚知道她每日早起有晨尿的习惯,当她从床榻上起来时,他总能第一时间为她披上外衣。
他知道她每道菜会吃几口,知道她月事时间,知晓她任何时候的想法…他仿佛一头扎根于她心底的野兽,将她看个精光,再无隐私秘密可言。这种感觉,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让林意映感到害怕,甚至…控制不住本能的生烦厌恶。
她终于忍不住找到李楣抱怨起来,“你真不知道他控制欲多强,我每天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是他,吃饭睡觉见到的都是他!下学后见到的也是他……我无法想象,我若是不能上学堂来喘口气……那我这一辈子唯一要面对的面孔,岂不是都是他!”
面对她烦躁对自己“阿娘"的控诉,李楣表示不解,“你阿娘我也害怕……但不至于让你烦躁吧?毕竟你阿娘长得这么好看…林意映用一种你不懂的表情看向李楣,冷嗤道,“那又如何,再美的一张脸也有看够的时候!”
乏味的日子还在继续。
这天,林意映的学桌上突然多了一张纸条。她以为又是李楣给她传来的信纸,谁知一问,正在啃糖葫芦的李楣茫然地摇了摇脑袋,“不是我啊,我若有什么想与你说的话,悄悄与你说就是,何必再传纸条?”
林意映有些好奇这纸条是何人所送,她便摊开,李楣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谁知随着纸条上的字迹完全展现,林意映讶异地眨了眨眼皮。而李楣刚含在嘴里的糖葫芦,忽地从嘴中掉了出来。剩下的糖葫芦忽然不甜了。
好半响,二人才反应过来,盯住那纸条上锋利隽秀的字迹,瞠目结舌。林楣率先反应过来,他眉头微蹙,眼底隐隐浮现阴郁之色。只见那纸条上赤裸裸写着一首诗,还是情诗……“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嚷嚷。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①落款处是:文焉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