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景的神色并无明显变化，但眼神不一样。
苏若雨记忆犹新，方才两人在茶室，听她聊天时，江大少满脸无聊，仿佛下一秒就要掩嘴打呵欠，不过是教养支撑着他没有失礼。
而此时他眼中隐含微光，像是有人在荒寂无人的旷野上，点了一把火。
难道说江大少私底下其实……喜欢看女人扯头花？
这离谱的念头刚冒出来，苏若雨赶紧打住。
一定是连日压力太大，她的思维也在脱缰狂奔。
一屏之隔的茶室内，姜灵柯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都气得头顶冒烟了，沈晴星给她来这一出，想红想疯了？
姜灵柯深呼吸吐气，反复调整三次，不再挣扎，直视过去：“真是小看你。我现在很好奇，你这么疯，怎么会一直不红？”
这也算是精准打击沈晴星痛处，只可惜这壳子连皮带人都换了，沈晴星丝毫没有被激怒。
沈晴星依旧按着姜灵柯手腕，缓缓站起来。
她比姜灵柯高一些，站起来后由仰视转为俯视，还拉着人家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姜灵柯，我其实很羡慕你。”
姜灵柯气笑了：“羡慕我的人多了去，但是你沈大小姐并不应当。”
沈晴星的家世跟姜灵柯差不多，都是豪门千金。
至少物质上，沈晴星不必羡慕姜灵柯。
再看家庭，姜灵柯的父母貌合神离多年，她小学还没毕业，父母就开始分居，丝毫没考虑过她的感受。
两人分居没多久，母亲全身心投入事业，父亲身边有了新人。
姜灵柯被扔给爷爷奶奶照顾教养。
自小未曾受到物质上的亏待，但姜灵柯的内心总归缺了一块。
无尽的空虚不断从缺口冒出来，无论她如何想办法填补，都无法满足。
沈晴星没有辩解，只是格外幽怨地盯着她看了几秒，缓缓松开手：“那天晚上，其实我跟高姨有看到你和段也。”
姜灵柯知道她妈和沈晴星去了夏鸣白的画展，却不知还擦肩而过：“什么？”
沈晴星：“我真是费解，难道你私下有受/虐癖？”
姜灵柯气得瞪圆了眼：“你！”
不等她说完，沈晴星继续道：“段也那臭脸也没多好看，话不会说，也不体贴，木头呆呆往那一杵，跟大爷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花钱顾的狗腿。姜大小姐，你到底图什么？”
姜灵柯朋友不敢说的话，全被沈晴星说了出来。
沈晴星：“我要是高姨，看到女儿在外面花钱贴人家冷脸，我管你怎么哭怎么闹，直接撕了那烂货都不足惜。
“高姨怕你受伤，又不愿你伤心，不想你难过，宁愿花时间多绕些圈子，哪怕到头只是无用功。
“我羡慕你，有个真正关心你、心疼你的母亲。
“尽管你并不觉得这份心意有多珍贵，甚至嫌弃它有太多瑕疵、来得太晚。可稳稳落在你掌心的东西，是有人穷其一生都盼不到、得不到的宝物。”
沈晴星说话时语气低沉，气息平稳，却未带太多情绪，也没有特别夸张的表情。
只是她有一双过分漂亮的眼睛，明明那么灵动美丽，说话时却冒出淡淡的死气，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包裹。
那是被失望浇透的一双眼睛，寂然颓丧。
姜灵柯刚理清的思路，又被冲得一团乱麻。
短短几次交锋，姜灵柯多少摸到一点沈晴星的性子，看似绿茶肤浅，实则阴郁高傲，嘴毒且轻易不与人交心。
或许正是这般，当她突然剥开自己，展露出内心渴求，竟是如此动人。
复杂的不明情绪胀满心间，姜灵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转身抓起桌子上的包，大步往门口走。
几乎是落荒而逃，她还不忘嘟囔一句：“神经病！”
话一出口，姜灵柯就后悔了，却又不敢回头看，发愁地加快步伐，只想尽快离开。
姜大小姐撩开薄纱门帘走得飞快，根本没注意走廊上还有别人。
苏若雨的心脏都快跳出来，而她身侧的人一动不动，还盯着茶室内，专注得不可思议。
她按住胸口，想走又不敢出声，抬眼又看到茶室内的情景。
沈晴星没有追，等姜灵柯离开，她的表情和情绪立收，丝毫看不出方才的哀切、愤怒和痛惜。
苏若雨吸气：我嘞个惊天大变脸！刚刚那么复杂的情绪都是演的？
恢复寻常状态的沈晴星像个精致的玩偶，眼神死寂，但没有了方才刻意表现的脆弱、尖锐，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偏又十分漂亮，这种与外在体貌极其不匹配的复杂气质令她格外吸引人。
厌世脸！！！
苏若雨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词，用来形容沈晴星给她的感觉恰如其分。
但她又那么会演，根本看不出真心还是假意，好复杂啊！
突然被拉了一把，苏若雨回神。
江流景让字画归位，眼神示意她后退。
但苏若雨穿着小高跟，走路多少有点声音，着力控制力道和步幅。
江流景见她神情狰狞，率先上前一步，示意她跟上来。
这个时候再躲，已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