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平洲没有再制止她。
初冬山腰上温度要低很多,姜莱无意识搓了搓手臂,不经意间抬眸正对上孟平洲。
她顿了顿,主动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平洲:“从哪里回来?”
他反问她。
这让姜莱愣怔片刻,她并不知道这些年孟平洲去了哪里,只是听舅妈说他回来了,而现在她为了避免尴尬用了中国人最通俗的开头。
用饭了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
非常基础的问候语。
“姜莱,就到这里吧。”孟平洲停下脚步,昏黄灯光落在面前人脸上,笼过的脸颊处晦暗不明,眼下有一小块青色的阴影,看起来像是没有遮盖住的黑眼圈。
他指了指前面的路,语气淡淡:“两家本就隔得不远。”
姜莱插在外套兜里的手摸索到手机外壳,她仰起头冲他笑了笑:“好,那我就不送你了,外面冷,先回去了。”
说完挥挥手转身离开。
走出两三步去身后没有动静,她忍不住回头看去。
孟平洲站在原地,看见她回头,突然迈步朝她走来,垂下眼:“郑俊彦不适合你。”
没有在李家时候的客气,也没有在论坛会上疏离,他的嗓音多了点低沉温和,仿佛跟她说话就应该这样似的。
两人距离很近,姜莱不得已仰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眸,也看清他的神情:“这件事我自己有判断。”
“你的判断就是忍气吞声,扮演他的温柔贤惠女朋友。”孟平洲眉头轻蹙,意识到冷风从后面吹来,他转了转身不动声色挡下,语气越发清冷,“我记得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还小,情绪不稳定爱发脾气,”姜莱压抑一整天的烦躁快要爆发,她不想争辩,“但现在我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也不要再拿一个哥哥的身份来说教我。”
她抬眼,鼻尖被冷风冻得发红:“好吗?哥哥。”
哥哥。
这个称呼成功让孟平洲噤声,夜风窜起,将大衣衣角刮起,冷风沿着内衬钻进他的袖子里,像一条小蛇冰冷的身体缠住他的手臂,一点点汲取温度。
他沉默片刻:“姜莱。”
也只是喊了她的名字。
姜莱挥挥手,笑:“晚安,孟平洲。”
重逢好几日里,她先是喊了“哥哥”,又喊“孟平洲”,两个截然不同态度的称呼让孟平洲眉头终于皱起,神情阴沉。
走到半路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铃声。
姜莱看了眼后拔腿朝外跑去。
今晚她被安排的听班状态,估计是来了场大活才给她打电话。
车子被急急停靠在划线处,姜莱拎着包越过急诊大门,已经是深夜可里面依旧乌央乌央的人,各种嘈杂声音混在一处,她习以为常,快速跑进更衣室换衣服,而后直奔手术室。
来的路上同事已经给她打过电话说明患者情况,高速车祸,货车司机肋骨断裂插入进肺,另外一个司机师傅肺部情况更是严重。
而且不止这两个人。
“姜医生,快点!”抱着血袋的小护士路过她大声喊道。
姜莱低头系好纽扣跑进去,调整呼吸,刷手,穿手术衣。
手术室里气氛低压,她刚进门便瞧见主任站在那里,旁边的手术室指示灯都亮了,看来今晚是场硬仗。
“这个做完后去看看另外一个,今天晚上人手不够,能帮忙的都上。”急诊主任站在一旁神情严峻。
旁边同事悄声跟姜莱说这是连环车祸,各个惨重,而且今晚不知道怎么了,病患暴增。
“病人室颤!”
头顶的灯已经亮起,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今晚的通宵,甚至在穿梭空隙同事还在说要不要去给自己拉个心电图,感觉自己也要不行了。
姜莱笑了笑,转身进入另外一间抢救室。
等一切忙完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八点,姜莱深深吸了口气,起身朝外走去。
旁边护士递过来一袋糖水,让她赶紧补充补充体力,不然新的一天恐怕要挨不过去。
姜莱道了声谢,瘫在办公室里慢慢喝了几口。
一直有人进进出出,直到身后传来窸窣声响,她以为是于川进来,皱眉喝下最后一口糖水,懒懒开玩笑:“于总,今天白班我申请休息一小时。”
“莱莱。”郑俊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姜莱顿了下,没有转头。
郑俊彦绕到她前面,柔声道:“我听说你昨天晚上被喊回来加班了,特意给你带的早餐。”
说着将手里的早餐袋递过去,卤蛋,油条,还有一杯豆浆。
姜莱没有接,微微仰头:“抱歉,我现在不想吃早餐。”
如果平时姜莱一定不会客气,可现在一袋糖水下肚,整个胃部都腻腻的,她实在是吃不下一口。
郑俊彦推了推眼镜,耐心极好:“这几天我考虑过了,很多事是我做得不对,只要你说,我一定改的。”
姜莱轻叹口气,站起身:“俊彦,我们都是当医生的,这样的话在病患和家属之间还没听够吗?”
生离死别的时候无论是真情流露还是惺惺作态,都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