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来开门从办公室出来,李桂玲慌忙站起来询问结果。
“住几天院观察一下情况,然后治疗一段时间就能出院。”姜莱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而后抬眼看向周围,“我……爸呢?”
李桂玲应了声,指了指外头:“他去买饭了。”
折腾了这么久,他们还没吃上一口热饭。
“我去看看小予。”姜莱走向走廊最尽头的那间病房。
探视玻璃里白色病床上躺着一个少年,神情安静,如果没有被锁住的手链。
她抬手想要推门进去。
理智将人拉回。
姜莱走回去,姜忠国已经买来饭,看见她顿时愣怔下,继而扶了扶眼镜,微微露出一丝尴尬,将手中的盒饭往前送了送,笑着说道:“莱莱来啦,你吃饭没呢?”
那样客气又疏离的态度。
她只觉得喉咙处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锁住,窒息感慢慢涌上来。
有护士从旁边经过,笑着同她打招呼:“姜医生,家里亲戚呀,我们肯定多多照顾。”
姜忠国感激地跟人道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座椅上等着他们将盒饭吃完,而后才让姜忠国跟自己出来一趟。
几年不见,姜忠国的身体有些佝偻,挺拔的脊梁微微有些弯曲,两鬓藏着白发,眼尾的皱纹更显得人沧桑,但一开口还是熟悉地语气:“莱莱,你最近怎么样呀?”
一直以来,每每她打电话回去时他总是用这种语气来跟她讲话。
仿佛她只是个离家求学的孩子,而他是一直等待孩子归巢的勤劳父亲。
姜莱撑了下头,缓缓开口:“小予的病情不严重,但是要住院接受治疗,这两天如果有什么事就去找医生,另外看好他。”
姜忠国哎了声,又抬头看她:“你妈那个人就脾气急,上来就不管不顾了,你不要生气啊。”
说这话的语气小心翼翼。
“我知道了。”
“小予就是看见你的……那个过继协议,”姜忠国说得艰难,耷拉着脑子看向旁边,“他吵着见你,等下你能不能来见见他。”
见她做什么呢。
见这个已经好多年没见过的姐姐么。
姜莱只觉得脸上有些冰凉,她别过脸去蹭了把脸,嗓音低沉,“我最近很忙,而且这时候见他容易刺激病情。”
她冷静地解释原因。
姜忠国不再说话,重重叹了口气。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雪,白色雪花随风飘落在窗沿上,悄无声息地堆积着。
怪不得今天这样冷。
等人走后,姜莱坐在横椅上失神。
脑海中闪过姜予歇斯底里地咆哮声,哭着叫她姐姐,求她不要走,不要丢下他们一家人。
什么叫不要丢下他们一家人。
明明是他们抛弃了她。
已经记得事情的年纪,在那个燥热的盛夏夜晚被李桂玲一遍遍嘱咐着以后要叫他们姨姨姨夫。
明明叫了十年的爸爸妈妈,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不让喊了,还要喊舅舅为爸爸。
那样别扭又让人恐惧。
她太固执了,固执到现在都不肯改口,但也不愿意称呼他们为父母了。
又不是什么闹饥荒的年代,明明是个新生社会,怎么会有亲生父母舍得将孩子送给别人家的。
这样的伤口久久没有愈合,直到遇见郑俊彦。
她小心翼翼地借酒壮胆同他诉说这件事,寥寥几句换来他的不懂。
他问她从一个充满荆棘苦难的起跑线换到一个充满鲜花的康庄大道,有什么不好的。
而这个质问又在分手那晚被他拿来讽刺她冷漠,像一把回旋镖正中心脏位置,那晚她浑浑噩噩,想不明白他说的感情冷漠是什么。
明明她在离开那个人后努力扮演一个女朋友的角色。
不过黎明来临时,她想开了,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再执拗地去寻找答案。
失焦的视线里多了一双棕色皮鞋。
身上落下温暖的感觉,一件大衣落在她的身上,鼻尖处窜进冰冷与檀香的味道。
姜莱仰起头。
黑眸闯入她的视线中。
她愣怔住。
“你怎么在这儿。”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孟平洲在旁边坐下,手撑住膝盖抵着下巴,转头看她:“姜莱,你的傲气呢?”
姜莱看向他。
孟平洲神情平静:“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消沉过。”
“怎么,”他收起胳膊,抬手将她鬓边碎发挽到耳后,“只看见他们一次就偃旗息鼓了。”
刚才她走的匆忙甚至没注意到车门都没关。
孟平洲俯身去拉车门,碰不到。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摔上车门那一刻,他没有回到车上,而是鬼使神差地看向旁边住院楼。
在开开合合的电梯里,他碰见了姜忠国。
对方不认识他。
他跟着人走进十楼,在长廊尽头看到她专注地看着病房里的人,眼神温柔,看她攥着拳头同他们讲话,到最后把自己蜷缩在这样一个没人发现的角落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