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矜贵气质,带着上位者十足的居高临下。
而那张冷冽而精致的脸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也正看着她。
宁淼抿唇,起身下炕,握着手腕行礼:“参见陛下。”
“手麻了?”
出乎意料的,声音和淡漠的气质并不相符,很温和。
宁淼收回手,藏到身后,“是嫔妾失了礼数。”
她并不因来人身份贵重而怯懦,一双鹿眼晶亮而大方地回看着纪无难。
这种时候倒不像了。纪无难想。
“坐。”纪无难随手一指,自己先一步坐下,他扫一眼桌上空空的碟子,今日例行的是红豆糕。
口味也不像。
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宁淼正暗中揉着背在身后的手,就听纪无难道:“今日朕乏了,你先回去吧。”
宁淼倏而抬头。
她内心的确不想侍寝,但就这么回去?
“为什么?”宁淼心思急转,思虑自己哪里惹恼了皇帝,又犹豫自己该说些什么挽回。
最后,她咬住下唇,做出一副可怜又委屈的姿态,“若是陛下生气嫔妾擅自睡着了,只管罚嫔妾就是,切莫厌了嫔妾。”
明明是他久不见人,她又无所事事,等困了就想着趴下休息一会儿,哪知真睡着了。
眼波如湖水晕染,楚楚动人。
纪无难心头一软,那人每次自以为做错了事,也是这幅神态。
罢了,纪无难向后一仰,“叶符临!”
叶符临弯腰低头走进来,身后跟着的宫女捧着干净帕子,走至纪无难身后,轻绞着他湿润的头发。
纪无难:“上一碗鸡丝松茸汤。”一顿,补充道:“两碗。”
他有宵食的习惯,叶符临早让人备着,回身拍手两下,便有人提着食盒进来。
纪无难盘膝坐了,让人端一碗到宁淼身前。
宁淼张张嘴,想说自己不用——她先前喝了一壶水,小肚子都涨了。
又担心惹恼他,坏了计划。
于是只好用勺子舀了,小口小口喝着。
对面纪无难都喝完了,她才喝两三口。
“不喜欢?”头顶冷不丁传来声音。
宁淼放下勺子,用帕子擦擦了嘴唇,“不是不喜欢,只是嫔妾没有用宵食的习惯。”
她在宁家如履薄冰,吃宵食是件过于打眼的事,恐怕头一夜吃了第二天宁夫人就有借口留她训诫。
已有数年,她不曾吃过宵食,哪怕是除夕夜的团圆饺子。
纪无难的手微滞。
幼年艰难的时候,他常吃不饱肚子,后来处境好些,每日的宵食便不曾断过。这个习惯,他身边亲近的人都清楚。
甚至如叶符临、卫一也跟着养成了吃宵食的习惯。
那人,自然也是一样。
宁淼不知道对面之人在想什么,她适才趴睡了一会儿,发型微微乱,便伸手扶正鬓间那支金丝八宝攒珠簪。
纪无难视线跟着她的动作,忽觉那簪子眼熟。
“这簪子,如妃送的?”
宁淼眼尾微挑,她有些明白如妃为什么会送这簪子了,又理解了张嫔为什么劝她将簪子收起来。
她笑意渐深,故意将簪子露给皇上看。
“是啊,如妃娘娘送来的,很好看吧?嫔妾很喜欢呢。”
纪无难:“你单名一个‘淼’字?”
宁淼:“……”
她发现皇上的问题总是牛马不相及。
宁淼:“正是。”
纪无难:“何解?”
问这句的时候,他抬起眼皮正视着宁淼,似乎希望从她嘴中听出什么深意的话。
但宁淼只是轻笑:“大约是家中大哥名鑫,二姐名垚,而嫔妾与水结缘,便唤了个‘淼’字吧。”
纪无难这才想起来,宁家嫡长孙正是名宁鑫。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意料之中,他挥了挥手,身后绞发的宫女安静退下。
纪无难随之起身,走向床榻,淡淡道:“渺渺乎如穷无极。”
他没有注意到,静坐的宁淼听到这句,瞳孔微不可见一缩。
淼,亦作渺也。
纪无难走至床前,漱口毕,道:“叶符临,送宁才人去比翼殿宿夜。”
是打定主意不碰人了。
叶符临低低应声:“嗻。”
“宁才人,随奴才走吧。”
宁淼深深看了那道背影一眼,跟着叶符临往外走。
比翼殿离重意殿很近,片刻后便到了。
里面已经收拾好,叶符临送宁淼到门口就停了下来。
心中百转千肠,但没弄清楚宁家是怎么回事前,他是不敢露任何想法的。
只道:“卯时三刻,凤鸾春恩车会送您回玉明轩。”
宁淼点头:“多谢叶总管了。”
独身进了屋,宁淼第一件事便是如厕。
洗净手,漱完口,躺在比翼殿的床上,思绪万千。
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手上的珠链。
一时流泪一时苦笑。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便要朝着心中的目标努力。而过往的情爱,必须要永远藏在心底,不,连心底都不能藏。